料袋內,然後小心翼翼跟他出了廠門。
400。
之所以小心翼翼,實在是深知流言的力量。倘若有好事者將我和趙震大年三十走在一起傳播出去,不知道要演化成多少個版本呢。而在這個廠裡,隨時隨地都可能有我的老鄉,再傳到家鄉,我就又罪加一等了。
不能離得太近,但又不能遠到讓他感覺我特意迴避什麼,這就要巧妙地保持一定距離,不近不遠,不親不疏,非常彆扭。
好不容易走到出租屋所在的路口,見到四個治安員,在路口一字排開,逐個檢查暫住證,連挺著大肚子的懷孕婦女都要嚴格盤查。不遠處站滿了沒有證件的人,另有兩個治安員在收錢。不肯交錢或沒錢的,就被關押在另一個小過道里,前後都有戴鋼盔、手持鐵棍的治安員守著。
想起前幾次的經歷,查暫住證對我來說就象一場惡夢。我頭腦立刻空白,腿肚子都嚇得抽筋了,再也顧不得和趙震保持一定距離了,趕緊挨到他身旁,沮喪地說:“雖然扣了我的錢,但廠裡並沒有發暫住證給我,我們還是繞路走吧。”
趙震卻無所謂地說:“繞路走太遠,年底了,說不定那條路上也有治安員守著呢。我們都戴著廠牌,櫻芝廠的廠牌就是暫住證,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這個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反抗是徒勞的。看他說得那樣胸有成竹,我只好顫抖著雙腿,半信半疑跟在他身後,排在未被檢查過的那一字長蛇陣後面。天似黑未黑,很多人都急著回去過除夕,再加上週圍此起彼伏的鞭竹聲,等待檢查的打工仔打工妹們個個牢騷滿腹。
“我靠他媽的,大過年的,卻天天都要查!”
“就過年才查你,不查你他們拿什麼過年?”
“抓了多少人?剛剛警車又拉走一車,現在己經取消收容譴送,聽說直接帶派出所了。”
“不知道,反正賺得不少,每人200元呢。”
“廠里扣了我們暫住證費怎麼不把暫住證發下來?”
“聽說是他們和廠里老板合夥分了。”
“上面總說取消暫住證,可一天都沒取消過,孫志剛白死了。”
可牢騷終歸是牢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就連那些被查到的,還只是用細若蚊蟲的聲音抱怨幾句,然後乖乖地站在一邊等候發落。
被查的人如果人跑了,治安員就被拿著鐵棍追,追上就劈頭蓋臉地打,然後不問三七二十一擁進豬籠車;如果不跑,治安員們也並不凶神惡煞,冷漠而懶散,一副例行公事的樣子。我實在不明白,這和明火執仗的搶劫有何區別?
這時,又有一個年齡稍大的打工妹被扣住了,年齡稍大隻是相對大多數打工妹而言,其實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她哭著哀求:“這裡還有小孩等著吃奶呢,讓我回去吧。”
兩人治安員還是粗暴地把她送上了“豬籠車”,據說這種車是所謂的“五十鈴”,但很多人都叫“豬籠車”。
查我的是一個高大壯實的治安員,我趕緊討好地將廠牌遞過去,他翻來覆去的看著,大約感到沒油水可撈了,一臉不耐地揮手讓我過去了。我如獲大赦一般,剛想拔腿跑掉,趙震卻在後面小聲提醒:“不要跑,你跑了他們不以為你廠牌是假的,做賊心虛呢。”
我腳步一時沒收穩,差點兒跌倒。
401。
確定安全後我才敢回頭,查暫住證的路口再次亂成一團,叫罵聲和拍打聲響成一片,不知哪個倒黴鬼又被打倒在治安員的鐵棍之下了?
我問趙震:“剛才聽後面人說起孫志剛?孫志剛是誰?”
趙震想了想說:“好象是一個大學生,2003年底在東莞被抓,送到收容譴送站被活活打死了。”
我點點頭:“怪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