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媽媽依然和村裡的婦女打麻將、抽菸、聊天,但我再沒有發過脾氣。我知道,在沒有任何文化娛樂的農村。自從包產到戶後,幾乎沒有什麼集體活動了,生活很是枯躁無聊。看電視吧,電視裡的生活離我們是那麼遙遠,遙遠到似乎是另一個星球發生的事。所以人們僅有的娛樂,就剩下這些了。和這些七姑八大姨混在一起久了,我竟也對東家長西家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其實根本,我就是她們中的一員。
一位和媽媽過往甚密的大嫂曾提議,讓我到曹菊的廠裡做工,但想到曹菊那副得意妄形的樣子,還有鞋底廠的劇毒,我拒絕了。媽媽知道我還想到“中興”商場賣衣服,在打聽到二哥從縣城回來時,便準備了滿滿一蛇皮袋的蔬菜,讓我送給二嫂,讓二哥多為轉租檔口的事操操心。
儘管我很不喜歡拿著東西去求人,但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硬著頭髮把蛇皮袋綁在腳踏車後面。但把那麼大一個蛇皮袋綁在腳踏車貨架上,也是需要力氣的。這個活兒一般是男人做的,因為女人力氣小,不能綁結實,半路就會掉下來。但現在弟弟上學了,我只好和媽媽輪番上陣,使盡了吃奶的力氣,蛇皮袋還是綁得東倒西歪。最後我只好跑到淑芬家,將剛下夜班的五福哥請來,才算綁結實了。
麗娟家我以前經常去,二哥家就在隔壁。聽說,麗娟家裡拿了那筆錢後,除了二哥家到縣城賣服裝外,大哥家和三哥家都把錢存起來了,準備留給孩子以後讀書用,所以大哥三哥都還住在村子裡,守著那幾分口糧田。
麗娟媽則在縣城買了一棟房子,和二哥家同住。搬家那天,還放了十二個響的鞭炮,在當地轟動一時。我暗想,如果真去“中興商場”賣衣服了,一定要抽時間去看看麗娟媽的。
可當我推開二哥家門的時候,竟然看到麗娟媽正坐在院子裡抹眼淚,麗娟大哥大嫂、三哥三嫂都在一旁勸慰她什麼,院內還有幾個小孩子在玩遊戲。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二哥看到我,連忙招呼:“海燕,你怎麼來了?”
我望了望腳踏車後邊的一袋東西,不免有些羞愧:“聽說你回家了,我媽讓我帶些自家種的疏菜給你。大娘也回來了,要在家裡多住幾天嗎?”
我邊說邊過去,麗娟媽一把抓住我的手:“海燕,快來給大娘看看。你回家了,麗娟什麼時候也能回來看看我啊?”
我難過地說:“高家當初不是答應,麗娟生過孩子就可以回家的嗎?一年半了,麗娟也快回來了吧。”
誰知不問還好,一問,麗娟媽哭得更兇了,邊哭邊抽泣起來:“一個傻子,能不能生還不知道呢。可憐麗娟,從小就是我的心肝寶貝,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會彎腰扶的,現在倒好,整天給傻子做牛做馬呢,都怪我,是我害了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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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自從到香港後,高家規定,麗娟每個月只能往家裡打一次電話,但家裡不能打電話過去。昨天晚上麗娟打電話來時,一直哭。二嫂幾經盤問得知,一星期前,傻子偏要麗娟趴在地上給他當馬騎,傻子興奮地揮舞著雙手,竟把桌上的花瓶揮舞下來,當即就砸了麗娟一頭一臉的血。通電話時,二嫂甚至可以聽得到,麗娟因為嘴上的傷沒好,說話都說不利索。
麗娟媽得知後,馬上就要二哥賣掉房子,把所有的錢寄回高家,讓高家放麗娟回來。為了表明決心,今天一早就讓二哥送回老家。
麗娟媽這個決定剛一提出,便遭到三個哥哥的強烈反對。三個哥哥說得也有道理。一方面,雖然名義上有幾十萬,但分配到各人手上,也不過十萬,十萬元雖然不是個小數字,但每家都有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的費用,十萬都不止;另一方面,雖然麗娟嫁的是個傻子,但也是二婚,在農村,二婚的女人和名聲不好的女人一樣,是不值錢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