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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許是前些日子受了些風寒,再加上原本身子骨就弱,楚二太太這幾天病重起來,臥床不起,滿屋子漾著藥味。幽芷為此憂心忡忡,放了學後便一直在母親左右照料著。幸好,今日終於有了起色,咳嗽好了許多,幽芷這才寬心了些。

靜芸今天又不曾來學堂,卻一直未說原因。幽芷隱隱覺得靜芸這好些日子來慢慢有了點變化,卻又道不盡然。有時她兀自坐著,漸漸目光變得虛遠,似乎在想著什麼。幽芷每次問起,她卻道是幽芷多疑。而今已兩天沒來學堂了,卻又無一點音訊,往常她的電話倒是搖得很勤,也不知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幽芷蹙眉,有些擔心,尋思著回頭該給靜芸打個電話。

今天事務所裡並無什麼事情做,大家都閒散著。也不知是誰先起的聲,於是布桌打起麻將來。林子鈞雖不精通,但到底會打,便也被捉上了桌。事務所裡並不冷,一夥的人圍坐在桌旁,倒也是一番熱鬧。

整個屋子裡盡是麻將的“嘩嘩”聲和說笑聲,伴著嫋嫋的茶氣。

老張今天的手氣倒是好得很,一連自摸和了兩盤,興致愈發高漲,話也多了起來。

“二條,碰!”老張榮光滿面,忙忙地抓過麻將,將那三張二條整齊地翻排到前頭,又道:“小榮啊,該你了。”小榮苦著臉,出了張“東風”,嘆氣道:“唉,這牌可真差勁兒,一枝花都沒有!”老張拍拍他的肩,笑呵呵:“莫急莫急,方才那兩局我不就是這麼自摸和的麼。”又道:“小榮,你那口子生了沒?”

小榮是年初剛結婚的,甫一個半月就有了動靜,為此事務所裡頭都笑道他“手腳真快”。小榮打量著牌,道:“還沒,上回還花了好些錢去家洋醫院診了的,說是還要半個多月。”

另一頭老侯喝道:“三萬!小榮啊,你們打算要幾個孩子?這年頭可不大養得起啊!”老張倒不同意,未等小榮開口便搶說道:“女人娶回家就給生孩子續香火的,不成還擺那兒麼?”老侯掂掂牌:“這倒也是,咱們尋常人家可不抵大戶人家,金枝玉葉的。”小榮到底插得上話了:“這大戶人家吧,女人也多哪!聽說了麼,錦華官邸那沈三少又換了個女人。”忽地轉過臉,臂肘碰碰林子鈞道:“子鈞,你也認識呢!”

林子鈞原本不大在意這些碎嘴,但既是小榮問向他,便只好淡淡道:“不是那電影明星陸曼麼?我怎麼會認識。”

小榮驚訝道:“咦,怎麼你沒聽說麼?陸曼早是舊的了,現今換了是楚家二小姐楚幽芷。”

外頭是天寒地凍。

風颳人得猛烈,似是要拆散骨架般。

林子鈞一步一步地踩在雪地裡。

他穿得並不多,只罩了一件棉大衣,圍了條薄圍巾,連帽子、手套都未戴,就這麼在冰天雪地裡兀自走著。然而他覺著周身都是燙,燙得直烙他的皮肉,仿若千萬根燒紅的針紮紮實實地在刺著他的背,他的肺腑,他的心。

他走得極慢,彷彿沒了氣力一般,連呼吸都是一種費力。

他沿著這條仄仄的弄堂往前走。

有人家的門虛掩著,依稀可見里門貼的舊符。生了鏽的晾衣杆,零亂地掛著些衣鉤,卻仍存著一小撮薄雪。順著閣層開敞的木質窗戶往裡眺,甚至可以看到三四盆青鬱的蔥。

這麼些舊樓的壁粉早已掉落,僅露出大片大片紅色斑駁的磚牆。

一如此刻他的斑駁。

弄堂裡還有三五個小孩子在玩雪,打雪仗,嘻嘻鬧鬧。然而這麼多笑聲入了林子鈞的耳,卻全然成了道道聲嘶力竭的尖叫,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迴響著方才小榮的話,刺痛得他直淌冷汗。

“陸曼早是舊的了,現今換的是楚家二小姐楚幽芷。”

幽芷?

怎麼會是幽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