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這時已經來到黑胖子面前,上下端詳一陣,忽然道:“誒?你不是龍陽郡王第三子?我認得你的,去歲龍陽千歲過壽,我上門賀喜時,你我曾見過的。怎麼我方才聽人喊你做世子?你什麼時候成了世子殿下?”
黑胖子將頭側過一邊,更不多言,劉武卻毫不客氣地朝他懷裡伸手一摸,果然摸出一個空刀鞘,與范進那口肋差一合,自是分毫不差。他將刀向秦廣寧面前一遞,“罪證在此,請通判收下。”
“這……既是你們錦衣衛插了手,案子還是錦衣衛來負責吧,證物還是放到你手裡好一些。”
“太守有言,長沙民政之事,不要錦衣衛出手干預,卑職不敢抗令啊。”
“事急從權,一切都有商量……”
兩人一推一拉,卻是打起太極來,范進在旁聽著,心中雪亮,錦衣衛這種機構在地方上不受歡迎是必然之事。想來是平日被長沙府打壓的太過,劉武藉著這個機會在反擊。
張居正不好惹,吉王這種地頭蛇也不好惹,現在還搞不清張家的態度,但是從邏輯上講,一場小衝突不至於鬧到國除。那麼藉著張家的勢噁心他一下當然可以,可是得罪太過,就沒必要。所以兩方都想把事情往外推,既放了交情給張居正,又不用將來真承擔什麼責任。
龍陽郡王……這什麼該死的名字,難道當初定王號時,忘了給禮部送禮?否則怎麼會趕上這麼個缺德的名號,再想到方才胖子差點把張大小姐搶回去時,自己把其當成男孩子……或許他真是當男孩子搶的?
在他思考的當口,兩面還沒談出個定論,那口刀誰交誰接,依舊沒有準數。張嗣修忽然道:“二位且慢。我方才就說,此人是假冒的吉王世子,幾人卻一口咬定他就是,連這位王府典杖都承認他是世子,我覺得這事裡有蹊蹺,不知二位認為如何?”
趙鷹連忙道:“龍陽郡王世子一樣是世子……”
“他是龍陽郡王第三子,既然這樣稱呼,那就是在禮部那裡連名字都沒有的,亦不是鎮國將軍何談世子?馬虎眼是這麼個打法?”
張嗣修畢竟是首輔子弟,氣派不俗更熟悉官場情形,想要從他眼前糊弄過去並不是容易事。一句破綻被逮住,就很難圓過去。劉武也道:“趙鷹,你們王府儀衛有這麼閒麼?為個龍陽郡王第三子就來這裡撈人,還一口一個世子叫著,這是圖什麼?”
趙鷹看看劉武,又四下看看,終於將頭一低,“罷了,是我自己鬼迷心竅,不合想要多賺幾文錢,與他們合作做局,用假古董騙人錢財……”
“恐怕也不是假古董那麼簡單吧?區區幾文銀子,並不算什麼大事。可是吉王世子如果白日行兇,橫行霸道,目無法紀,那牽連的並不是世子自己,吉王千歲也要牽連在內。以郡王之子冒世子之名為非作歹,意圖攀誣親藩,這件事一個衙門怕是審不清楚。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誒?
兩位官場老將對視一眼,心內同時動了一個念頭:事情有必要玩這麼大麼?王府子弟繁衍,朱姓鳳子龍孫到了萬曆朝本就呈氾濫趨勢,而且這些人不許與四民通,只能指望朝廷祿米生存。
自嘉靖年頒佈宗藩條例之後,對於宗室的管理更為嚴格,藩王娶妻納妾,必須上報禮部批准。這種批准不但時間長,透過率也低。藩王大多不耐煩受這種束縛,索性娶了再說,管你去死。但這樣未經允許的婚姻,所誕生的子孫,冊封得名就是問題。
要知道,宗室的名字是不能自己取的,一律由禮部根據起名規則搭配五行偏旁予以賜名,還要把簡單好些好記的名字留給皇帝直系親屬,於這些藩王上名字就很隨性。所有宗室子弟在得到禮部冊封之前,沒有名字,家裡也不允許起名字。
這個黑胖子由於沒得到賜名,他的正式稱呼就是吉藩龍陽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