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那顏又生出一聲笑,目光落到望陌身上,“讓我跟他合奏最後一曲,我就告訴你答案。”
大聖遺音被送到俞懷風跟前,九霄環佩被送到上官那顏手中。
隔著遙望的距離,也只能是遙望。俞懷風閉上眼眸,率先撥了一個弦,很快,城樓上的琴音也響了起來。他的手頓住,指尖發顫,難以撥出下一個音符。樓頭的絃音聲聲灌入耳中,她的技法,她的習慣,他無一不熟悉。手把手地教過,怎會不瞭解?怎會不熟悉?
當年把手授曲的場景,原來已經隔得這麼遙遠,遙遠得似乎從不曾發生過。他忘了眼下的處境,也忘了時空之隔,一時間忽然抑不住地回想起最初,那個忐忑又悲傷的落拓少年,獨自沉浸在自己的哀傷曲子裡,他提硃筆在樓頭,於她的名字上勾下第一。
當初的少年,如今終於成人,這些年,無論是在她身邊,還是不在她身邊,都能感覺到她的變化。她一分分長大,也就一分分遠離,直到遠得遙不可及,到了他只能遙望的距離上。
“錚”的一聲響,九霄環佩的絃音清泉一般傾注過來。她已等了多時。
他扣弦,與她合奏。
一師,一徒,事隔數年,再度合奏,技法雖精妙,卻不復當初的情韻。
雖然,依然是那曲——《風顏調》。
合奏到曲終,兩處絕世名琴的餘音還在久久裊繞,這首曲子也將成為這個時代的絕響,自這兩位絕世樂師以後,不會再有人能奏出這種強音。
上官那顏氣息不穩,額上生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遙遙望著他,眼裡忽笑忽止,一串淚水毫無徵兆地滾落,她其實根本就不記得他,什麼也不曾記起,但忘川水也忘不掉的情與念都在心頭紛紛芸芸。
望陌垂下的衣袖裡,一拳緊緊握著,卻知什麼也握不住。他悲愴一笑,問她:“自始至終,你都不曾愛過我吧?”
“人要是同草木一樣,無情無義,該多麼好……”上官那顏抬起頭,望向墨雲翻湧的長安天空,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當子夜私下告知,她的血是開啟長安地下城的鑰匙時,她便生出了瘋狂的念頭。
讓眼淚落盡後,她眼中再無一物,九霄環佩砰的一聲墜地,一道閃電從密集的雲層中劈落皇城,照亮了她手裡驀然多出的匕首,也照亮了城樓下樂師的白衣。
倒轉匕首,刺入胸膛的一刻,鮮血噴湧而出,灑在城樓懸掛的一卷白緞上。霎時,白緞如被拂去塵埃的寶卷,絲絲毫毫勾勒出了一幅驚天動地的畫卷。原來,傳說是真。她只覺天旋地轉,空中的雲層似乎要壓了下來,匕首刺入的地方,真疼!
望陌衝上前,怒風捲來,將她抱住,恨聲:“你!你——”
變故陡生,宮廷震動,城下一片慌亂。俞懷風眼前一黑,氣脈紊亂,胸肺湧起濃烈的腥甜,一口血水被他生生嚥下。
上官那顏鬆了口氣,終得解脫,陡來的力量促使她推開望陌,搖身栽下城樓,一襲宮裝在空中被狂風吹卷,凌亂不堪。寶卷亦隨她墜天,在空中展開了令人頭暈目眩的秘密。
望陌探手到城樓外,卻抓不住她一片衣袂,惶恐、後悔都從他痛楚的眸子裡流露。
白袍樂師指端絃斷,俞懷風掀翻大聖遺音,驀然起身,飛掠蒼穹。狂風中,接住了墜樓的她,卻任由那副畫卷從身側飄下。他向來有力的臂膀,終於止不住地發抖。
她睜開了眼,見他就在面前,這謫仙般的容顏啊,竟也有變色的時候。心底無端地升起一絲快意,她忍著傷口撕裂的痛楚,在精緻妝容下解顏而笑,“一切都按您的意願進行,師父,您可滿意?”
他眼裡冰破淩動,緊緊凝視她,終於漸漸釋放了禁錮的情愫。
她繼續笑著,“弟子已繼承了您才藝的八成,成為萬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