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他,在一天的忙碌中睡下,有時候他會醒來,看到氈帳裡點著一盞桐油燈,非常昏暗的桐油燈,母親正在燈下fèng補著什麼。
疾風吹過,他覺得臉上發涼,伸手摸過去的時候,卻竟然是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除了阿煙,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足夠強悍和剛硬的,可是如今卻在這冰冷蕭瑟的秋夜裡,只為了那麼一盞燈,淚流滿面。
屋子裡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桐油燈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婦人的聲音輕輕響起:
&ldo;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呢?&rdo;
蕭正峰咬牙,抬手擦了擦臉上涼下的淚,逕自走進了這氈帳。
帳子裡並沒有像白天那樣並列著數個侍女,而是隻有那一個婦人,她依舊是坐在那裡,只是沒有了珠冠,夾雜著灰白的頭髮披散下來,身上穿著尋常家用的氈裙,兩腿上依舊搭著一塊虎皮毯。
昏暗的桐油燈模糊了視線,也遮掩了歲月的痕跡,此時的蕭正峰一眼望過去,彷彿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他幾步上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卻是緊咬著牙不言語。
大越王太后垂眼看向地上跪著的七尺男兒,不免發出一聲嘆息:
&ldo;你是在生我的氣,怪我騙了你,怪我拋棄你,怪我從來沒有去找過你?&rdo;
蕭正峰心間滋味難免,其實他並不知道他在怪什麼。
如阿煙所勸說的,她這樣做,總有她的理由吧。
只是他終究是無法輕易叫出那個字。
也許是年紀太大了吧,大到了忘記了昔年的那個幼童是如何在夜晚思念著母親。
王太后眼中漸漸流下淚了,聲音悲愴:
&ldo;當年我為了嫁你爹,改姓埋名,逃出大越皇室,偷偷地藏在大昭邊境,原本也是想著就那麼過一輩子的。&rdo;
蕭正峰低頭望著地上晦暗的某一處,怔怔地聽著母親的話。
王太后的拳握緊了,顫聲道:
&ldo;可是後來到了你四歲的時候,大越王室發生了動亂,同室操戈,自相殘殺,以至於到了後來,兩敗俱傷,大越王室已經後繼無人!我無可奈何之下,被王室尋回,必須回去繼承大業。&rdo;
她停頓了下,眼中是說不出的傷悲:
&ldo;可是你的父親,他是大昭的將軍啊,他蕭家是世代的忠良,娶了我這麼一個敵國公主已經是家中不能容忍了,更何況要跟隨我前去大越,那就是置他全家多少口性命於不顧啊!&rdo;?
☆、第 306 章 囘朰
? 蕭正峰此時也漸漸平靜下來,說到底他已經不是年輕時候了。
心裡縱然有不解,還有幼年時的那點委屈,可是正如阿煙所說,都已經是年紀一把的人了,孩子都好幾個了,低頭默默地想著母親的心思,知道她是怕耽擱了自己,這些年才一直不敢相認?
跪在那裡的他握了握拳頭,深吸了口氣,啞聲問道:&ldo;大越王是母親的兒子?&rdo;
王太后輕顫的手落在了虎皮毯上,輕輕撫摸著那光滑的毛皮,昏暗的桐油燈下,她點頭:
&ldo;是,當初回了我大越王都後,我重新招贅,生下了阿圖爾。&rdo;
說著這個,她有些艱難地對蕭正峰道:
&ldo;阿圖爾原本是不知道的,也就是去年才聽我說起這個,他素來聽過你的大名,本就對你敬佩有加,每每遺憾你生在遙遠的大昭,不能得見。當他知道你竟是他素未謀面的大哥時,便一直提起想親自來認你,可是到底我大越王都這幾年多事之秋,也不太平,今年好不容易得了功夫,這才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