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滿身是血的嬰兒朝他奔來,哭著喊他“爹”,若他活著,不出三載定能讓他喊自己“父皇”。
可究竟是誰謀害了這樣一個無辜的生命?
他屏息,捻起手指輕按自己的脈搏,無一絲異象。不知為何,剡洛鬆了口氣,沉笑著將蘇綰摟在懷裡。靜靜等待她舒醒。
過了午時,蘇綰還未有一點兒醒來的跡象,然而脈搏卻平息了許多。這或多或少讓剡洛有些暖心,將葛軍醫再傳喚過來,往幾處要穴施了針。
葛軍醫道:“少夫人捱得十分辛苦,稍有不慎便又會有危險。其他地方他也不敢再下針,還是待到傍晚時再看看情況。”
剡洛眼皮一翻:“你去告訴其他人,小公子夭折一事誰都不許提。待得少夫人過一陣子身子好周全了,我自然會說。”
“……這……”葛軍醫為難,“若是少夫人問起來?”
“我自然有話搪塞,你如實告訴外邊兒的人便可,管好你們的嘴!”
“是是是,謹遵公子之命!”葛軍醫慌慌要退下。
“等等!”剡洛又喚住他,“將小公子……好生入殮,如今天氣越發熱起來……”說到這兒,他鼻子發酸,“去吧……簡簡單單便可,稍後我便過去。”
“是。”葛軍醫軟應著離開。
要說這死去嬰兒的喪辦卻是極難的,剡洛可給葛軍醫出了個難題兒,那分明是想刁難他,以懲他救治不利之罪。小公子的身份自然是尊貴的,但刻下條件艱苦,如何能夠既簡單又不褻瀆這層身份呢?再者。這事兒必定得驚動許多人,一旦人知道得越多,要想管好嘴巴便越難了。而這責任聽剡洛的口吻來說,是全賴他頭上了。
哎……不過這樁差事兒舍他還能有誰呢?難便難吧,誰叫自個兒無能呢!
葛軍醫回去之後便率先讓李鐵匠活泛活泛手藝,將打鐵製兵器的勁兒用來打造棺槨上。然後派人在近處尋了個地方鑿建個微型墓穴,只能倉促而行。他自個兒與李尤氏兩人七手八腳給小公子的遺體穿了衣服,然後便開始籌劃著,這事兒接下去究竟該如何操持。
剡洛在醫帳外頭徘徊許久,不知道該如何進去面對自己的骨肉。這巧一大幫子士兵抬著一口銅質棺槨過來,瞧見他一副失心的模樣。便都止住了腳步,靜靜在不遠處瞧著他。
這幫人素日裡都是由李鐵匠調配的,也可以說是李鐵匠的半個徒弟,這口銅棺便是他們幾人聯手打造的,裡頭襯了個木質棺,外配銅槨,殷實非常。他們還在銅槨表現上頭綴了些許小花兒,像茉莉,細碎的,在雨絲下微微泛起冷光。
剡洛抬眼看了一下,過去伸手撫觸一口銅棺,時間緊迫所以做工有些粗糙並不合人心意。但是如今這條件能做出這口銅棺已實屬不易。他一寸寸輕撫,在猜測著他的兒子躺進棺槨之中會是什麼模樣。
“公子……”抬棺士兵小心翼翼地叫道,生怕打攪他此刻的追憶。
剡洛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臉上淋了些雨絲兒,溼漉漉的,像是淚痕:“進去吧……”
“哎!”幾人輕應,便低著頭往醫帳裡走。
剡洛失神地在雨下又站了一會兒,一股悲鳴從胸腔裡“咯咯咯”發出,像是動物本能的哀泣。他轉身進入醫帳,淡漠的表情劃過此刻帳中圍成一圈兒的人,一個一個將他們的五官映到眸子裡,但是卻無法作出判斷這些人究竟是誰。
銅棺被擺放在醫帳中央,原是用來救治傷員的病榻都被挪到了一邊兒,於是這青帳便越發籠罩了一層空洞與哀慼。
他慢慢走了過去,見到孩子已被放入棺中,臉膛兒紫黑,那小小的腦袋像只羊崽一般。眼睛似乎從未睜開過一樣,只剩下一條縫兒。而事實上,他確實沒有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已成僵木。
他長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