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憲所提及的前人書編之孤僻,除了趙舒翰外,世間還真是沒有多少人能跟上;當然,趙舒翰能知道,跟他近十年來梳理天下典冊、編寫《匠典》有很大的關係,他稍作回憶,便將《開元佔經》裡有關歲星的句子大差不差的背出來,“《開元佔經》有曰:單閼之歲,攝提格在卯,歲星在子,與須女、虛、危晨出夕入,其狀甚大有光,若有小赤星附於其側,是謂同盟……宋學士是要藉助望鏡來看這個赤色小盟星嗎?”
歲星即後世所熟悉的木星,是肉眼在夜空之上能看到最明亮的星體,但木星不是孤星,在星空暗處,木星外圍還有諸多衛星環繞——古人視力好的,也只能隱約看到一顆赤色小星,稱其為木星的盟星。
雖然離觀測日蝕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但宋石憲、姜嶽等人,他們心裡實際已經推翻日月星辰繞地經天而行的舊說,其依據就是利用這長達一米的望鏡對歲星的觀測。
除了前人所記載的“小赤星”,他們還清晰的看到其他四顆小星圍繞歲星而動——僅這一點,就能證明他們所立之地,不是渾天星象唯一的中心,就已經直接動搖了“渾天地心”舊說……
這個結論,林縛沒有叫宋石憲、姜嶽他們急著公佈出來。
畢竟眼下只有兩架大型的觀星望鏡,把結論透過邸報公佈出來,只會引起劇烈的爭吵。儒學立為官學,為帝王家所用,始於前漢,其地位經過千餘年的鞏固,哪裡那麼容易給動搖掉?
日蝕之觀察,卻是一個諸多士子及普羅大眾都能參與的事情;不同地點,日蝕出現會有時間偏差,這將是一些諸多士子及普羅大眾都能參與實證的。
即使有些頑固者,即使親眼目睹也不會相信,但必然也會有人相信親眼所睹之事。
宋石憲在宴席上與趙舒翰一席話,見他差不多也獨立推演出日蝕時差之事,遇到能比肩的知音,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拉他來觀星臺觀測星象。
有弟子對照渾象星表,將望鏡對準歲星方位,宋石憲示意趙舒翰先過去觀看歲星。
趙舒翰一直都記得這顆前人瞿曇所記載的歲星之畔的小赤星,但他沒有一雙天生異稟的眼睛,多少次夜觀星象,都沒能看到那顆小赤星。實際這顆小赤色多少年也只是傳說,正統儒學之士,絕不可能承認歲星有衛星的存在;而前人瞿曇記錄這顆小赤星,也是謹慎的稱其為歲星的“同盟”。
望天星河如洗,又有觀星望鏡之利器,趙舒翰也是迫不及待的想更清晰的看一看歲星;當在宋石憲及弟子的協助,將望鏡微調能看到歲星,細眼看去,愣怔在那裡,除了傳說中的小赤星外,歲星之畔還清晰可見有三顆小星……
“如何?”宋石憲頗為得意趙舒翰的震憾樣,他半個多月前看到歲星之畔有四顆小伴星,心間也是波瀾翻湧。
見趙舒翰不言,陳恩澤走到前面,只見他臉頰上滿目晶瑩之淚水,輕呼道:“趙師……”
“朝聞道,夕死可矣,”趙舒翰轉臉看向陳恩澤,放下一切世俗名利,說道,“當請恩澤向故人捎一句話,趙舒翰此生唯願守這觀星臺!”
第34章 開館設學
五天後有海船西返,陳恩澤將趙舒翰的請求寫成函,使船遞往江寧。
“這個榆木疙瘩,終是低頭了……”宋佳坐在側案,拆開陳恩澤的信函,看信函裡所寫趙舒翰之事,嫣笑著遞給林縛。
林縛接過信函,細看過,沉默良久,化作一聲輕嘆,拿著炭筆,直接在信函之後作批覆,邊寫邊與宋佳說道:“舒翰其人,天縱之資,我不及也;他與張玉伯所固執堅守的,倒非帝統,而是律制與秩序,故而反對我篡位謀權。張玉伯臨行前還勸我做一權臣,置元越為傀儡,也無礙後世英名;雖說話很荒唐,但與劉庭州不同。這也是我將他們踢到濟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