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個將近五十歲的知識分子,正坐在一輛輪椅上看著電視。他的身體看上去很單薄,雖然以前見過,但從沒有仔細觀察過。從他那有些蒼白的臉和微微內陷的雙頰可以看出這次事故對他的打擊程度。當看到我和張明理走進來之後,他把輪椅轉了過來,面對著我們倆,鼻樑上那副高度近視鏡使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空洞茫然。
“來,快來坐。”他熱情地邀請著,指了指旁邊的沙發。我和張明理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了女人,女人不好意思地說:“看你們倆,怎麼這麼客氣。”張明理笑了笑說道:“應該的,頭一次來你們家,怎麼好意思空著手呢?再說今天是特殊日子,來給大哥過生日嘛,總不能只帶著個空肚子來吧,這也不是我們哥倆的風格,對吧田城。”
第五十一章
張明理說完看著我,我急忙點頭稱是,女人把冷盤拿到了廚房。她丈夫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兩個杯子,張明理急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別忙了,我們自己來。”說著接過杯子在飲水機上接了兩杯水。
那天晚上我們都很興奮,張明理尤甚;不停地和女人的丈夫聊,並且喝光了女人拿出的一瓶劍南春和我帶過去的那瓶葡萄酒。而女人的丈夫顯然已經許久沒有和人這麼痛快的聊過天了。一晚上幾乎都是他倆在說,滔滔不絕。從國際形勢說到國內形勢;從公元前說到公元后;從文化大革命說到改革開放;從泰勒斯說到羅素;從鞏俐說到章子怡。幾乎涵蓋了所有的方方面面,大事小情,內容之豐富是我從未聽過的。張明理瞪著那雙發紅的眼睛,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女人丈夫的臉上了。女人的丈夫也因酒逢知己而顯得興奮異常。最後當女人的丈夫提到關於我們談戀愛的問題時,張明理才閉上了嘴。
我看到張明理的臉色有些異樣,我在旁邊用眼睛示意女人的丈夫,希望他不要就這個問題再繼續說下去。但他似乎沒有理解我的意思,仍然是以一種過來人的口氣向我們灌輸著他的經驗之談。
最後張明理似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從位子上站起來說:“不早了,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們也早點休息吧。”說著搖晃著走出了女人的家,連女人切好的蛋糕也沒有吃一塊。
女人和她的丈夫被張明理的舉動弄得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就跟他們解釋說張明理剛剛失戀,在這個時候你們跟他談戀愛的問題,對他無疑是一種刺激。女人的丈夫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堅持要找張明理談談,我制止了他的愚蠢想法並起身告辭。
那天晚上,張明理隨著他的MP3幾乎唱了一夜的情歌。我沒有制止他,在這種時候,他是需要發洩的。我以為讓他盡情發洩了之後就會慢慢好起來,但我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當第二天我回到住處時,他在自己的房間裡自殺了。
他喝下了整整一大瓶的安眠藥。當我去他房間時,他身上穿著一套筆挺的西裝。頭髮梳得很整齊,腳上的皮鞋擦得錚亮。平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在他的床頭髮現了一封遺書。遺書上的內容基本上都是寫關於他和那個叫芳芳女孩的事情,字裡行間洋溢著對芳芳的眷戀和痴念,行文流暢感人,令我不禁愴然。他洋洋灑灑寫了幾大張,最後他告訴我說他恨尼采,是尼采害死了他。
當然,他在遺書中還寫了很多關於親情的話語,但寫得並不深刻。我不知他的父母在看到他的遺書時會作何感想。
張明理的葬禮我無法參加,他的父母把他的屍體運回了老家。房東太太來了好幾次,主要是關於張明理的事。公安機關經過仔細調查排除了我和其他人的嫌疑,最後一致認為這是一起毫無爭議的自殺案件。自此,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第五十二章
我開始覺得我應該換一個地方住了。這並不是因為我有所忌諱或者害怕什麼,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