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怎麼會有這樣的哥哥?罷了,既妹妹有此資質,哥哥總不至真是個榆木腦殼,大約只是少些管教,才至於此,待我來徐徐調~教,不負女兒這一片叮囑便是。
因他自己也是少年時候暌違雙親,又因方才一番誤解有些內疚,因此這當口便格外和顏悅色,扶起薛蟠,連稱賢侄,噓寒問暖,與方才光景又大不相同。
薛蟠摸不著頭腦,暗道這當官的人果然神氣,虧得自己志並不在科舉,不必與這等人應付,因也堆笑應和。
林海命人將薛蟠送入客房,叫管家收拾招待,方喜滋滋掣著家信再回房去讀去了。
薛蟠在林府內住得幾日,府中上下招待得極是周道。他商戶人家,縱有家產,何曾見識過這樣斯文享受?但見府中亭臺院落,自規制至於題名對聯,處處講究;衣食起居,務求精緻,許多菜吃著好,卻是見了也認不得名色,衣裳看著漂亮,卻怎麼也說不出個道理,把個見多識廣的浪蕩薛大爺新開了一番眼界之外,又覺無趣,便託詞說要做生意,向林海告別。
誰知先是說林海公務冗雜,等閒不得見,苦苦候了十餘日,好不容易見了一面,林海又說賢侄如此資質,不科舉上進,實在可惜,不如就留在此陪他讀書的好。
薛蟠聽聞此言,嚇得魂飛魄散,你想他當初連個賈政的約束都不肯受,這林府比賈府的拘束何止強了十倍,他怎肯留在此地?千辭萬辭,哪知林海就是打定了主意,給他安排下房間屋舍,並上下服侍人等,除了個貼身小廝六兒以外,都已經換了一遍,薛蟠無奈,只拿薛姨媽說事,又說母親在不該滯留在外,又說家中老僕出來一道做生意,不該拋下他們。
林海笑道:“貴僕早在你登門隔日,便攜著貨物南下,這時候只怕已經換得東西,又回京城了。”原來他一打定主意,便派家中下人陪同王二尋了素有口碑的店家將貨物出手,又帶著他們去相熟的絲綢作坊訂貨。當地商戶皆給林府面子,買賣價錢盡都公道,一來一往,倒換了四五千銀子的布料回去,林海便叫留下一個長隨兩個小廝,其餘都先打發回京報信了。
薛蟠見勢如此,只得無奈住下,他是個心寬的,見林海管得嚴,心內叫苦,面上只得苦中作樂,日日奉承林海,關懷飲食,只當一般子弟般侍奉。
林海獨居久矣,家中忽然多了個少年,也覺有趣,便時時喚著薛蟠說話,起初倒也耐煩。
卻說寶釵等薛蟠走了,也不去黛玉那,卻日日尋了寶玉說話。
她曉得寶玉不待見自己,也不提那功名利祿的話,只拿些民生故事說嘴。她是看過不少閒書的,將那些閒情逸趣,編在野話裡講了,寶玉聽了,也覺有趣,漸漸習以為常,見了寶釵來,便請進內屋,搬著凳子,端茶倒水,殷勤款待。便是院子裡的小丫頭並黛玉院子裡雪雁幾個,也愛聽寶姑娘講古,不上幾日,凡是寶釵去時,黛玉跟前便竟沒人了。
那日寶釵正說前朝陽明先生故事,說格物致知等語,寶玉竟是沒聽過這話的,聽入了神,不斷問些心學典故,寶釵一一講解,不時拿眼去看隔壁。
因今日說的艱深,丫鬟們都不在,屋子裡甚是冷清,因此黛玉一走過來,寶玉就瞧見了,笑道:“在外頭站著做什麼呢?快進來。”親起身讓座,又叫襲人:“把前日寶姐姐拿來的八寶茶倒一杯。”
黛玉便走進來,笑道:“我難得來一次,你不拿好茶招待我,淨拿些野東西來糊弄,真叫人傷心。”
寶玉道:“寶姐姐說這溫補的,現下春夏之交,正是易感之時,你還是小心些著好。”
黛玉道:“我那有那麼嬌氣!”斜斜挨著凳子坐了,襲人拿了茶來,她便淺淺一啜,又問:“寶姐姐在講什麼呢?”
寶釵笑道:“我在講王右軍的舊事。”
黛玉分明聽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