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越來越熱,越來越脹。
我這是怎麼了?她想,那種喝醉了一樣的眩暈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她想問紫鵑,想問寶玉,甚至想問賈母,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但是冥冥中有一股意旨告訴她,什麼也不要說,把一切都埋在心底,什麼也不要說。
寶釵大步穿過花園,手上黛玉贈的帕子被她緊緊擰成一團,又開啟,再擰緊,再開啟。
那短暫的甜蜜氣息都散在冬日冷冽的北風裡,明明是暖冬,她卻感到徹骨的寒意,身後像是有什麼在追她,但是每當她回頭,看見的都只是丫頭們茫然的臉。
寶釵強笑著對鶯兒幾個道:“快過年了,你們也松泛松泛,不要總跟著我了。”鶯兒和青雀對了個眼色,兩人連同小丫鬟老婆子一齊退得乾乾淨淨。寶釵放慢腳步,邊走邊嘆,一回到屋子裡就倒到床上,拿帕子蓋住臉,假裝自己被封在帕子裡,沒人看得見她。
寶釵覺得剛才自己一定是中了邪,居然幹出這麼驚世駭俗的事來,而且…她若沒記錯,有好幾個丫頭都在場。
她居然當著大傢伙的面親了黛玉一下。懷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在玩笑般的一句應答之後,認認真真、正正經經地親了黛玉一下。
寶釵真切地感到自己對黛玉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不是上輩子對寶玉的那種朦朧的喜愛,不是書上寫的阿嬌皇后對楚服的那種如飢似渴的依賴,而是一種說濃又不濃,說淡又不淡的,不足為外人道的情感。
手帕輕軟地蓋在臉上,滿滿的都是黛玉的氣息。嘴唇擦過黛玉肌膚的地方依舊溫暖,明明滿心荒涼,可是隻要一回想起剛才那衝動的一剎那卻依舊忍不住微微一笑,獨屬於少年愛戀的美好淡淡籠上心頭,馬上又被冰冷的禮法教義所驅逐,寶釵皺起了眉頭,微笑變成了苦笑,苦笑變成了要笑不笑。
她覺得上天好像跟自己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冥冥中似乎有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命盤,本來還有希望的前程忽然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痛苦陰影。
她比任何時候都更覺得,前道茫茫。
…這不是虐這不是虐跟我念一萬遍…
寶玉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內院,頭一件事先是去看黛玉。黛玉房裡靜悄悄的,小丫頭們都被打發開了,寶玉伸頭向裡面一探,黛玉歪靠在小几上,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手支頤,一手撫額,一雙含愁泣露的明眸罕見地笑得彎起,嘴角亦掛著顯著的欣喜。
寶玉走進去,從袖子裡抽~出扇子敲敲几案,把黛玉嚇得猛然坐直身子道:“我並沒想你!”見是寶玉,大惱道:“你又一聲不吭鑽進來做什麼!不是說了讓你要通報麼?!”
寶玉摸摸頭道:“她們看你又在發呆,都沒敢進來,說怕驚著你,晚上睡不好。”
黛玉道:“那你就不怕驚著我了?”
寶玉笑道:“我方才叫你幾聲了,你都沒聽見,只好出此下策——你想著誰,又不好意思說麼?”黛玉就拿帕子打他,寶玉笑嘻嘻走開,見她一張臉鼓鼓脹脹,怕她當真生氣,忙忙地從懷裡取出好幾本書,又有抄的紙片,並他本來拿著的一個小盒子都開啟,道:“聽妹妹的話,還多走了幾個地方,你瞧瞧這些物價可夠了?我還順道給你買了些小東西,你拿著玩。”
黛玉見他買的風車、泥人、木頭做的小馬車等物,拿來看了一回,雖喜他挑得精緻,卻又得意道:“我現在不稀罕這些了。”
寶玉奇道:“你這又是怎麼說?”
黛玉乃是因與薛姨媽合股買賣之事,有外頭掌櫃使喚,凡要什麼,打發人和寶釵去說一句就是,比先前大為便利,只這話不好明說,就抿嘴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寶玉笑她道:“你橫豎就是託寶姐姐買罷了!你別得意,我只問你,這些書你敢託她買麼?”他把手裡的書名大喇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