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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原是舊都城,到了先帝時才遷都出去,六朝金粉地,舊時王謝堂,積年富貴的舊勳族還只族居此地,少有往新都遷的。街市門樓俱不相同,酒樓腳店門市相對,繡幡酒旗鱗次櫛比,一路雕紅塗朱亭闕彩檻,人潮往來穿著各色衣裳也俱鮮妍。
蓉姐兒的眼睛一瞬都不瞬,看那擔花兒的過去了,又有炸竹鷓鴣的,滿擔子都是油香,瞧著就勾人的饞蟲,蒸得拳頭大的饅頭掀了蒸籠冒白煙,鍋裡煮的湯餛飩,鐵盤上煎著鴨肉餃,櫃檯上掛了一溜的燒雞肥鵝,還成切成涼碟的海參糟魚,隔著街都能聽見飯館裡頭唱菜名兒。
“鹿肚釀江瑤一份!”跑堂的搭了白巾子往肩上一甩,拎個跟水盆子一般大的銅壺的茶博士往蓋碗裡頭倒水,長長的壺嘴兒繞過肩去不多不少正好滿一碗。
蓉姐兒眼睛都不夠用了,行一步就有一步的景緻,算盤見她掀了簾子不放下,走到轎邊:“姐兒,這兒是朱雀街,再往前頭是雞嗚寺,這一路過去可有熱鬧好瞧呢。”
日頭將要落山,擔了柴賣的樵夫,煮了香湯的腳店,還有那早早出攤的夜食擔子,賣肉飯水飯,各色紅肉的脯子,糖粉點心,蓉姐兒看著都餓,算盤笑一笑:“咱家就住這一片兒,姐兒想吃往後打發了人來買便是,家裡已經備好飯食了。”
一路回去倒不覺著遠,開了正門轎伕把轎子直接抬進了二門夾道里,等杏葉幾個扶了秀娘蓉姐兒下了轎,蓉姐兒急急摘了帽兒:“氣悶死個人。”
嘴裡低低嘟嘟一句,還不敢叫秀娘聽見,抬頭一看見樑上巢了個燕巢,雛燕從裡頭伸出嫩黃的小嘴兒,母燕子飛回來扒了巢沿邊兒給它們餵食,一下子就笑開了:“娘!有燕子!”
秀娘早早抱了茂哥兒進去,銀葉也正等著,還有這許多箱籠要歸置,綠芽一把拉住想往花院子裡去的蓉姐兒:“姐兒趕緊用飯罷,才還說餓呢,天將要黑的,哪兒瞧得分明,等明兒請了小王管事帶姐兒遊園。”
蓉姐兒這才依了,進了堂屋,算盤正等著:“飯擺在芍藥園裡頭,還有好些個花開著,點了石燈,開了窗子看得分明,姐兒不急這一時。”
茂哥兒早早就累的睡了,他在船上精神得很,在轎子裡坐了還要去扒門簾,可才顛了幾下,就打起瞌睡來,沒一會兒功夫就伏在秀娘肩上睡著了。
王四郎急步進來,往桌前一坐,見個滿桌子的雞鴨魚肉,問一聲:“這是去樓裡叫的席面?”就自家用飯,實不必這麼奢侈,何況他也不愛這一口,吃不飽。
“原主人走時把宅子裡的舊人都留下了,我撿那得力的留了一些,這卻是廚房做的,紅案白案還有點心案,老爺太太吃著,合口的便留下,不合適的就打發了出去。”算盤打理過一回江州的宅院,也算經過手了,這番還是把花園裡的花匠俱都留下了。
這園子買來雖折了價,養著卻費銀子的很。老花匠更熟花木性情,冒冒然換了反而不美,再有便是院裡用的假山卻是引的真水,疏通河道的也給留下來,院子裡十多道門,守門巡夜的也挑那瞧著得力的留了,把那喝酒偷懶的藉機俱都趕了出去,原來這宅子裡的管事,叫算盤留下來當了二管事,這才把個偌大的宅院運轉下來。
這裡頭自然少不了套交情給好處,叫著算盤幫留工的,算盤周旋一二,裡頭髮發小財,透一透主家人是個甚樣的性情,送上來的東西合意,也顯得他會辦事。
王四郎甫一坐下就見著中間擺了燙麵條,走這一路他早就餓了,先盛出一碗麵來,見還有烘的軟餅,也拿了一個,夾了用醬燒成塊的紅燒肉切碎丁子,一氣兒用了兩付。
秀娘愛喝個湯水,金陵鴨子出名,燉的鴨湯里加了當歸補氣,還有片鴨脯子也撿了兩塊吃,拿燒雙菇素澆頭也吃了一碗湯麵。
蓉姐兒卻是吃口最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