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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屍體買下來,葬在一起。就葬在這岸邊上,所以這兒才叫‘雁丘’呢。”

我笑了,“真沒看出來,這麼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江東,”她突然換了個很認真的表情——我猜得出來她想說什麼,“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跟我一起死?”果然我猜對了。“你千萬別死。”我說,“你死了就是逼我再去找一個,還得重新適應脾氣愛好什麼的,何必費事。”話沒說完,一記流星拳就重重落在我背上。“小心手疼。”我說。“你去死吧你!”她尖叫。

在她的尖叫聲中,我發現黃昏來臨。這堤岸很荒涼,對我們來說或許是件壞事,但是對夕陽來說,再好不過了。瓦礫,雜草,沒有機器聲的工廠,沒有炒菜聲的筒子樓。夕陽終於有了機會在這滿眼的荒蕪中透透氣,盡情放縱它紅色的、柔情似水的眼神。我很討厭所謂詩人毫不負責的“抒情”,但我沒辦法討厭夕陽。因為夕陽太善良了,它誰都瞧得起,就連這條臭氣熏天的“河”,它也寧靜地籠罩著,一點沒有嘲弄的意思。

“該回去了。”我跟天楊說,“你信不信,周雷那個陰魂不散的一定還在校門口等你呢。”“討厭。”天楊的臉紅了,“誰叫你家就住在學校裡嘛。要是你家住得遠一點的話,我就一定每天放學跟你一起回去了。”她把臉湊近了,“你是吃周雷的醋了對不對?”“我吃醬油。”我故意逗她。“裝蒜。”她笑。“我裝蔥。”“你——”“又叫我去死?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嗎?”我喜歡看她眼睛瞪得圓圓的樣子。“當然沒好處了。我還得再找一個,還得從頭適應脾氣個性什麼的。”她學著我的口氣,然後又脆脆地笑了。

就在這時候,我們看見了方可寒。

她出現在廢棄的樓群之間,先看見了我們。於是她朝我們的方向走過來,踩著一地的夕陽。“嗨。”她笑笑,算是打招呼。我們也笑笑,“嗨。”然後她一拐彎,走進一棟怎麼看也不像還有人住的筒子樓。她纖麗的背影在漆黑的門洞邊一閃,就隱進去了。

“她家住這兒嗎?”天楊驚訝地自言自語。

“原先不是住這兒,是旁邊那棟,可能後來搬家了吧。”

“你原來就認識她?”她更驚訝了。

“嗯。小時候我們也算是鄰居。”

“原來她家住這兒。”天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可是她穿的是ONLY。”

“什麼?”

“你們男生肯定是看不出來的。她的那件白短袖衫跟我們的校服不一樣。是ONLY的。我在國貿商城看見過。貴得嚇人,那麼一件要三百塊,料子摸上去就好得不得了。”

江東(3)

“人家是勤勞致富。”我笑,“你能跟人家比?”

“也對。”我看出來她眉宇間的鄙夷。於是我說:

“其實她挺可憐的。她是個孤兒,從小就在她爺爺奶奶家長大。我想她也是沒辦法才……”

“那不是理由。”天楊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可憐的人很多。可是人不能因為可憐就去做不好的事情。”

我什麼都沒說。這樣的爭論不會有結果。

校門已經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裡了。紅色的花崗岩。在夕陽下它看上去沒有平時那麼盛氣凌人。當然,出現在我們視線裡的還有周雷。我雖然很討厭這個像蒼蠅一樣的傢伙,可是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他。他知道我和天楊在一起,但他也知道我沒有理由阻止他放學後和天楊一起回家。畢竟,只不過是順路一起回家而已,況且他還總是得體地微笑著,站在天楊身邊親切地跟我說再見。想想看人家就剩這一點兒幸福了,我也不好那麼沒風度地剝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周雷在北明中學怕是已經成了“堅忍不拔”的代名詞。奇怪的是,只有天楊是真的不相信周雷喜歡她。誰跟她說她都不相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