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聽了此話,暗道:“要開中門見官府親手接信,此人必有來歷。”忙與寧媽媽商議,又無葷腥,只得做素面湯,滴上點兒香油兒。寧媽媽端到書房,向公子道:“湯來了。”公子掙扎起來,已覺香味撲鼻,連忙喝了兩口,說:“很好!”及至將湯喝完,兩鬢額角已見汗,登時神清氣爽,略略歇息,提筆一揮而就。寧媽媽見三公子寫信不加思索,迅速之極,滿心歡喜,說道:“相公寫完了,念與我聽。”三公子道:“是念不得的。恐被人竊聽了去,走漏風聲,那還了得。”
寧媽媽是個精明老練之人,不戴頭巾的男子,惟恐書中有了舛錯,自己到了縣內是要吃眼前虧的。他便搭訕著,袖了書信,悄悄的拿到玉芝屋內,叫小姐看。小姐看了,不由暗暗歡喜,深服爹爹眼力不差。便把不是榮相公,卻是包公子,他將名字顛倒,瞞人耳目,以防被人陷害的話說了。“如今他這書上寫著,奉相爺諭進京,不想行至松林,遭遇凶事,險些被害的情節。媽媽只管前去投遞,是不妨事的。這書上還要縣官的轎子接他呢。”婆子聽了,樂得兩手一拍不到一塊,急急來至書房,先見了三公子,請罪道:“婆子實在不知是貴公子,多有簡慢,望乞公子爺恕罪!”三公子說:“媽媽悄言,千萬不要聲張!”寧婆道:“公子爺放心。這院子內一個外人沒有,再也沒人聽見。求公子將書信封妥,待婆子好去投遞。”三公子這裡封信,寧媽媽他便出去了。
不多時,只見他打扮的齊整,雖無綾羅緞疋,卻也乾淨樸素。三公子將書信遞與他。他彷佛奉聖旨的一般,開啟衫子,揣在貼身胸前拄腰子裡。臨行又向公子福了福,方才出門,竟奔平縣而來。
剛進衙門,只見從班房裡出來了一人,見了寧婆道:“喲!老寧,你這個樣怎麼來了?別是又要找個主兒罷?”寧婆道:“你不要胡說。我問你,今兒個誰的班?”那人道:“今個是魏頭兒。”一壁說著,叫道:“魏頭兒,有人找你。這個可是熟人。”早見魏頭出來。寧婆道:“原來是老舅該班呢嗎。辛苦咧!沒有甚麼說的,好兄弟,姐姐勞動勞動你。”魏頭兒說:“又是什麼事?昨日進監探老方,許了我們一個酒兒,還沒給我喝呢。今日又怎麼來了?”寧婆道:“口子大小總要縫,事情也要辦。姐姐今兒來,特為此一封書信,可是要面覿見你們官府的。”魏頭兒聽了道:“哎喲!你越鬧越大咧。衙門裡遞書信,或者使得;我們官府,也是你輕易見得的?你別給我鬧亂兒了。這可比不得昨日是私情兒。”寧婆道:“傻兄弟,姐姐是做甚麼的。當見的我才見呢,橫豎不能叫你受熱。”魏頭兒道:“你只管這末說,我總有點不放心。倘或鬧出亂子,那可不是頑的。”旁邊有一人說:“老魏呀,你忒膽小咧。他既這末說,想來有拿手,是當見的。你只管回去。老寧不是外人,回來可得喝你個酒兒。”寧婆道:“有咧,姐姐請你二人。”
說話間,魏頭兒已回稟了出來道:“走罷!官府叫你呢。”寧婆道:“老舅,你還得辛苦辛苦。這封信本人交與我時,叫我告訴衙內,不開中門不許投遞。”魏頭兒聽了,將頭一搖,手一擺,說:“你這可胡鬧!為你這封信要開中門,你這是是攪麼?”寧媽說:“你既不開,我就回去。”說罷,轉身就走。魏頭兒忙攔住道:“你別走呀!如今已回明瞭,你若走了,官府豈不怪我?這是什麼差事呢?你真這麼著,我了不了呀!”寧婆見他著急,不由笑道:“好兄弟,你不要著急。你只管回去。你就說我說的,此事要緊,不是尋常書信,必須開中門方肯投遞。管保官府見了此書,不但不怪──巧咧,咱們姐們還有點彩頭呢。”孫書吏在旁聽寧婆之話有因,又知道他素日為人再不幹荒唐事,就明白書信必有來歷,是不能不依著他,便道:“魏頭兒,再與他回稟一聲,就說他是這末說的。”魏頭兒無奈,復又進去,到了當堂。
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