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閔湊過身,語焉不詳地悄聲在石闊耳畔邊輕言。
石猛次子,石家二爺石闊,較長兄次兩載,如今不過十九年華,他與石猛不像,像極了庾氏,寬背蜂腰,英眉入鬢,唇紅齒白,且眉目清淺如畫中仕人,執盞安坐於長兄石閔之側,如關公旁靜坐諸葛。
石闊笑起來,看了眼石閔,亦悄聲回之,“市集之上,有一老叟以五文的高價埋下一顆雞蛋,又有一老嫗以五文的價格又買了一顆雞蛋,老嫗卻笑話老叟,‘汝看那三文成交之人,汝這買賣做得虧了’,然眾人鬨笑。敢問大哥,緣何市集眾人皆鬨笑那嫗?”
“自然是因為五十步笑一百步的緣故啊!”
石閔哈哈大笑起來,“叟和嫗都是花了五文錢買的,比起人家花三文錢,都虧了。那老嫗還有臉笑話那老叟。。。”
笑著笑著便發覺了不對頭,臉色一橫,怒喝一句,“你丫啥意思!”
“閉嘴!”
石猛高聲怒斥,扭頭看向石闊,“言語上設個套兒給長兄鑽,算什麼好漢!”再瞪石閔,恨鐵不成鋼,“我以前咋就沒發現你這麼蠢呢,腦子簡直就像少了那麼一塊兒,蠢得連這麼明顯的意思他孃的都沒聽出來!”再轉過頭告訴庾氏,“明兒個回去把鄭先生給辭了,上這麼幾十天的學都沒長進,他孃的鐵定是老師不認真教。”
庾氏再橫石猛一眼。
長子有勇無謀,次子倒是很有心思,都是從自己肚皮裡鑽出來的,她因次子形容性情自然偏疼,她都無法做到一視同仁,又何況石猛?可她不得不承認,石猛從一開始就確定長子地位的方式是極其正確的,長幼尊卑乃立家之本,她不是不知道次子石闊更敏銳更聰明,可如果越過長子捧次子,長子石閔又該如何自處?
與其搖擺不定,反倒叫人生出了不該生的期望,還不如從一開始就確定篤定,長此以往,人啊,總能找到自己位置。
士家裡,只有嫡長子值錢,庶子、次子再出挑,可以著意教養以達成輔佐宗族興旺的目的——可說一千道一萬,是絕對不可能代替嫡長子的地位。
嫡長子就象徵著宗族的香火與血脈傳承,此觀念根深蒂固,大晉從上至下,無一不篤定堅持。
庾氏轉過身再深看了一眼,正向父親恭謹埋首應是的次子石闊,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這都是命,誰長誰幼,誰尊誰卑都是命,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石猛半身向庾氏旁側了側,想了想,著意安慰,“你別憂你別憂!只是兩兄弟爭嘴而已!他們——”
“行了。”庾氏溫聲打斷,先行起身向前踏了一步,小巧下頜輕抬,婉聲道,“他們進城了。”
石猛緊跟其後,並立於庾氏身畔。
木棚中的眾人眼見石家人皆起身相迎,便也接二連三地起了身,探頭向外瞅去——這還是他們頭一回見著身份這樣尊貴計程車族,刺史大人兩日前公開大晉頂級士族平成陸氏的兩個嫡出女將至冀州,眾人都可上繳三百兩銀子以作修棚觀禮的費用。
說是眾人,可拿到花箋的也不過十來戶人家罷了,倒不怕人嫌貴不來,這論公論私都得到。
論公這是在刺史大人跟前露面的好時機,論私誰不想來瞅一瞅怕是一輩子也見不到的貴人啊!?
嗯,所以雖然隔得遠瞅得不是特清楚,但好歹也不算吃虧!
人多嘴雜,不過兩日,這一舉城相迎的盛舉便在冀州界內傳開了。
隔得老遠的人,眯著眼睛模模糊糊看見馬上的三個男人率先翻身下了馬半跪於地行過軍禮,緊跟著先頭馬車上有一個著青衣半身裙的小姑娘跳下馬車,眾人正想出口喟嘆卻見那青衣姑娘立在馬車旁伸手扶下了一個著靛藍深襖高襦裙,頭戴帷帽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走路講究,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