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繡名家顧二孃,顧前輩最得意之作,莫過於翎毛,其風古澹清雅,洗去脂粉,運針如運筆,晚輩曾見前輩一幅《縱鶴》繡品,妙體眾形,兼備六法,其翔風躍龍之形,警露舞風之態,間瑕之格,清迥之姿,寓於縑素之上,各極其妙,而未有同者。繡工之精,足奪天工之巧。”
顧二孃欣然道:“能得容容姑娘如此稱賞,顧二孃不虛此生。”
卿容容含笑將繡品還給她,轉身指著另一位繡孃的手工,道:“這一位,想必是蘇繡中最出色的許道寧前輩,許前輩擅長花草,設色精妙,光彩射目。尤其是各色牡丹,富麗嬌豔,綽約多姿,活色生香,望之三趣悉備,較畫尤勝三分。”
她手指處,正是一朵飽滿嬌豔的牡丹,絨彩奪目,丰神生意,開得燦爛無比。
許道寧帶笑謝過她的稱讚,她舉步走向下一位繡娘,道:“蜀繡緒家中,以展鈞容之山水畫最為著名,毫鋒穎脫,針法精微。其作氣象蕭疏,煙林清曠,咫尺之間奪千里之趣,可稱當世一絕,無人能及。”
在座除卿容容外最年輕的女子謙道:“自鈞容見過容容姑娘之佳作後,已知天外有天,拙作比之姑娘,不咎螢火之與皓月呢。”
卿容容搖搖頭:“展姐姐太謙了。容容自忖,怎也繡不出似展姐姐的《寒林閣》一般出色的山水呢。”
她回頭,望向雖不明白她用意卻出奇有耐性地看她大拍別人馬屁的辛夫人,道:“除了這三位,在座其他各位也無不是享有盛名之繡師,全都各有所長,自成一家。容容請問夫人,這風格迥異,各具其趣之數幅繡品,怎能拼成一件嫁衣?”
辛夫人辯道:“她們繡的,是同一件衣衫的圖樣啊,我要的,是她們的繡工而已。”
卿容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一般的繡坊繡娘,確是可多人合作一衣,因為她們只憑圖而繡,了無新意。眼前各位則各人皆有其獨到之風格,縱是同一圖樣,各人手下,仍會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作品,怎可合成完整的一件?”
辛夫人一窒道:“她們可以按照圖畫的風格去繡,縱使有些不同,不也別有奇趣嗎?”
這女人不是不懂刺繡就是想找死。
卿容容差點大翻白眼地道:“要在場各位按照這畫師的風格去繡,就像要王羲之去學顏真卿的書法或者要吳道子模仿米襄陽一樣多餘荒唐兼滑稽可笑兼莫名其妙。”
辛夫人瞪大了鳳眼要說話時,她截道:“你閉嘴,先聽我說。或許夫人會說以顧二孃前輩或者其它某位前輩的繡風為主,他人附從,以其合作成功,此亦難事。若非心有靈犀,息息相通,怎可能做出渾然一體的作品?似這般七拼八湊,只是糟蹋這些單獨看來每件都是精品的繡品。”
她竟然叫她閉嘴?!辛夫人氣得說不出話時,卿容容黯下俏臉,輕輕道:“再者,也許還有人想到要大家仿照某位繡師的風格以求繡出一致的作品。請問夫人,至今為止‘盧繡’的數不清多件的繡品中,可有一件做到了形神俱肖?”
娘啊,當年你在“文繡院”,是如何使一干技高氣傲的繡師全都口服心服?
自覺連說服一個辛夫人都困難之至的卿容容癟癟小嘴,終於停下來給辛夫人開口機會。
盧眉娘!
十四歲技壓群雄,名滿天下,十六歲入主“文繡院”,被先皇后贊為“豆蔻繡師”,十九歲失蹤,次年,有洛陽城守獻上一幅《絡緯鳴秋》經查實,確是出自盧女之手,之後,其銷聲匿跡,再無訊息,《絡緯鳴秋》亦成為“盧繡”的絕世之作。
而這十餘年,仿“盧繡”之作不計其數,卻無一人能做到盧眉孃的神穠,清雅流麗。
所有繡娘為了“盧眉娘”這個代表了繡界至尊地位的名字動容時,辛夫人變色道:“你不要告訴我你的繡工和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