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用劍逼住我,聲音清朗裡帶了幾分純稚,甚是年輕。
我定睛看去,才發現那居然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眉目清好如女子,眼睛的形狀與蕭寶溶很相似,都擁有著桃花瓣般柔和的輪廓,連瞳仁都同樣如水晶般清澈透明著,只是這少年眼底泛著微微的墨藍,頭髮也是不同於中原人的栗色。
這是……異族人?可五胡之人大多牛高馬大,大約沒這等丰姿神秀的少年吧?
他的容貌俊秀倒是能和我三哥媲美了,可惜這脾氣也太壞了!
我眼看那劍尖快抵我的咽喉上,再不顧揣度此人來歷,張嘴叫罵道:“誰抓了你的什麼人了?你敢對我無禮,我讓我哥哥們剁了你包餃子!”
侍從們早就慌了,忙上前來想救我時,那少年猛地將我手臂一扯,已將我拉到他胸前。接著我脖子上一冷,他手裡那柄濯亮寶劍已橫著擱在我脖頸間。
“公……公子!”侍從們驚叫著再不敢上前。
“少裝糊塗!把抓的人全放出來,我就放了他,不然,今天得請他隨我走一回了!”
那少年清泠泠地回答,抱住我手臂強悍而有力。
而我這個一向強悍得讓惠王殿下頭疼不已的搗蛋公主,已經再也強悍不起來了。長這麼大,第一次摔得那麼慘,第一次被人劫持,第一次被人用劍逼著,還有,我給摔傷的地方很疼,而我一向特別怕疼……
“我們剛到相山,沒抓你的人,快放了我們公主,否則……”幾個蠢不可及的侍從色厲內荏地叫罵著,並不敢上前。也不知那滿臉的擔憂,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怕回去受蕭寶溶責罰。
柳蔭濃,芳草笑花輕(六)
我發誓,我的身軀直往下墜,絕對不是給嚇的,我只是疼得實在站不住了。
少年顯然發覺了,將手腕向下挪了一挪,試圖將我提起挾緊。只是,他的臂腕手掌隔著春衣觸碰到我的肌膚時,身體忽然一僵。
而我,很木訥地直到此時才意識到,他碰到了我的胸!
更可惡的是,他的身體僵住後,竟沒把手移開!
“混蛋!”我又怒又羞,不假思索地一拳敲向他的臉。
少年似也給驚住了,愣是給我打了一拳,整個身體連臂腕都給打得向後一傾。好在他似也無意殺我,身體後傾時還記得將寶劍向前挪了一挪,否則我那狠狠的一拳,正好將我的脖子送到他鋒利的劍鋒上了。
見他很小心張開五指,心虛般鬆開臂膀,我心裡一動,悄悄摸到腰間的荷包,曳出藏於其中的一條芳香四溢的絲帕,屏著呼吸,故作驚慌掙扎著,卻將手指連同絲帕一起揮舞到他的臉上,胡亂地叫道:“你這條大淫蟲,欺負一個女兒家,不要臉,不要臉……”
少年已經回過神來,只用手臂扳著我的肩,驚慌地威脅我:“別亂動,否則……否則我不客氣了!”
啊哈,他看來比我還害羞幾分?為什麼我在這驚慌中聽出了無措?
我更有恃無恐地在他腕間掙扎,有意無意,只想將那絲帕捂到他的鼻尖。
少年終於覺出不對了,他捏住我手腕,將帕子扯下,扔到地上,警覺問道:“你……你別耍詭計……”
不耍詭計……才怪!
我猛地將他一推,從他腕間逃出,毫不意外地發現他步履有些不穩,水晶般的雙瞳迷離著,倒映著竹影的翠意朦朧,顯然神智已不是很清晰。
絲帕上灑有初晴郡主送我的一種烈性迷藥,名喚“香夢沉酣”,據說是她“克敵制勝”的法寶,我身邊隨時有一群侍衛幫襯保護著,從沒用上過,不料這次居然派上用場了。
原來最危險的時刻,還是自己才能保護自己。這幫膿包侍衛也只能在寧都城裡欺負欺負那些不懂武功的平頭百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