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令他們將圍幔拉上時,一陣久違已久的清香忽然撲來。
很淡,很清冽,細細聞去,卻又聞不出什麼。
竟是從小就熟悉異常的杜蘅清香。
我打著嗝問小落:“你可曾聞著什麼氣味?”
小落納悶道:“什麼氣味?”
“香氣,杜蘅的香氣。”
“沒有啊!這天寒地凍的,又不是杜蘅生長的季節,哪來的杜蘅香啊?”
我不由沉默,恍惚記起,我已好久不曾聞過這味兒了,久得連那溫柔熟悉的男子笑語都漸漸模糊。
小落還在繼續嘀咕道:“以前王爺住府裡時,倒是時時聞得到這種清香。就是再熱鬧的筵席,只要王爺往當中那麼一坐,端上一杯酒那麼一提,唇邊再那麼笑上一笑,略略點評幾句,就是再俗不可耐的歌姬舞姬,再粗魯庸俗的主人客人,都會給帶出幾分優雅來,哪裡像……”
她撅了撅嘴沒敢說下去。
到底是惠王府調教出來的丫頭,品味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刁鑽幾分。今日夜宴酒再好,菜再精緻,高官再多,也沒被她放在眼裡。
而三哥,當日那個總是筵席上眾人矚目物件的蕭寶溶,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換了以前,此時正該是笙歌未歇的時候,而我必定已經倦了,卻不捨得離開,多半又蜷在他的腿上,斯文全無地嘗著果子,品著點心,然後便迷迷濛濛在那片清香中悠然睡去。
從不必擔心著涼,蕭寶溶溫軟的裘衣總會在最適當的時候落在我身上;而我醒來時,必定躺在自己熱乎乎暖洋洋的錦衾中,衣衫上還殘留著杜衡淡淡的清香……
又一陣風吹來,眼底開始澀痛。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低了聲音道:“轉道……頤懷堂。”
我到底是個心狠意狠的人,只為了贏得蕭彥的信任,算來已經七八個月沒去見過他一面了。
他如此尊貴散漫的人,被困在一方小小的院落這麼久,縱然已經衣食無缺,想來也是極不快樂的。
這樣人人打算歡歡喜喜過大年的時候,他在做什麼?
我在相山獨居時,他曾打算過到相山陪我過年;而他在宮中幽禁時,我又打算過為他做點什麼?
那突如其來的淡淡杜蘅香氣,莫不是上天在提醒著我,人人歡笑的時候,還有個人,有個我最該感激的人,正獨自寂寞,滿懷淒涼?
敲開頤懷堂大門時,守衛不知是驚是喜,急急引我進去時,已悄聲稟道:“公主,惠王近日安靜得很,睡得也早,身體不錯的。”
頤懷堂內,竹林蕭蕭拂動,幾株老銀杏長得極高,灰白的枝幹直衝雲宵,葉子卻已落光了,反而更襯出了一庭的沉寂蕭索。可恨竟無人記得移上兩株梅花過來,此時庭中半點花香也無。只有愈冷愈蒼翠的幾種藤蘿尚散著清到澈骨的香氣,一咕嚕一咕嚕的累累果實,在架子上執著地掛著,經冬不凋。
再向前走幾步時,我派來伏侍惠王的侍女也匆匆趕了過來,磕頭回道:“惠王爺叫人備了酒菜,正一個人在臥房裡自斟自飲呢!”
我問道:“怎麼你們不在旁邊伺侯著?”
侍女答道:“王爺飲酒時從不喜有人打擾,總讓我們離得遠遠的。”
這卻不像往日的蕭寶溶了。
他的身畔,永遠圍著最美麗最妖嬈的歌姬侍妾,即便喝酒時,也很喜歡讓侍姬們幫著斟酒。
素手執金盞,紅袖添香來,酒不醉人人自醉。
除非,他的心情極度煩悶不悅,又不想在下人跟前失了態,才會獨自一人喝酒。
喝著很傷人的悶酒。
沒法跟這些只敢聽命於人的侍女解釋,只能自己提了裙裾,沿了青白的石徑,一路小跑衝上石階,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