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寵愛,若一兩月間來探望蕭寶溶一回,也未必就會引起蕭彥疑心。
一直不來探他,到底是因為怕蕭彥的疑心,還因為是我自己有些心病,託辭不想來見他?
我的生父奪走了他的家國,讓他成為階下之囚;他因我而一無所有,而我並不是他的親妹妹,甚至不得不在他最困窘的時候棄他而去,保住自己的地位。
其實……我根本就無顏面對他,寧可說服自己,他有著上好的吃穿用度,就可以活得開開心心。
原來,開心已經離我很遠,也離他很遠。
所有最美好快樂的記憶,都已在一刀一刀刻下去的歲月中漸漸遙不可及。
“在三哥身邊的日子,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日子。”我偎在他身畔,低低地告訴他,“大約在三哥身邊過得太開心了,將命裡的幸福用盡了,後來才會受那麼多苦吧?”
蕭寶溶笑得虛浮縹緲,細弱的嘆息依舊是一貫的溫柔:“怎麼會呢?我十五歲時,你胖嘟嘟地才學著走路,第一次從你母妃懷中下來,就曉得笑嘻嘻地走來拉我的衣角。你和你母妃……一大一小,兩人笑得都開開心心,像天上走入凡間的精靈,天生便該一直這麼笑著,笑著……”
他撫著我的面龐,眸光清亮瑩潔,好一會兒又黯淡下去,慢慢放開了環著我腰的手,自語般說道:“我又在做夢了!玉妃早已去相山出家了;阿墨……阿墨已離開我,再也不會過來見我了……也好,也好,她是我養大的,便……替我活著罷!”
蒙了霧氣的眼睛從我的臉上轉過,居然沒有看到般忽略過去,半支起身,伸出顫巍巍的的白淨手指,一把捏住了我放在一邊的酒壺,也不再往酒杯中倒,仰起脖子,直接往喉中灌去。
我一時驚呆了。
敢情他和我說了半天的話,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他以為如今站在他跟前的,只是夢裡虛幻的影子麼?
能做到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當成夢境視若無睹,那麼,平日裡他的醉裡夢裡,多少次出現過我?
神智清醒時,又有多少的時間在記掛著我?
見他喉間滾動,正將大口大口的冷酒嚥下,我才醒悟過來,撲上前又去搶他的酒壺。
這次他正在喝著,好容易奪過來時,他的身體被我壓得一傾,喝得便嗆了,伏在榻上咳得耳紅耳赤。
我眼見他淚水都咳了出來,又是著急,又是心疼,顧不得立起身,便用袖子給他拭淚,嗚咽道:“三哥,你若再喝,我真的一直不理你了!”
“不理我……連夢裡也不理我了麼?”他慘淡一笑,白皙的肌膚沒有了以往如玉的清逸流光,呈現著寒冰的半透明,“是……你再不是我的阿墨了,我也已不是……你的三哥……”
那破碎而凌亂的話語,頓時將我愧得淚如泉湧。
正要尋出話來勸慰他時,他已手一帶,迅速將我攬到懷裡,激烈的心跳和呻吟般的話語一起漾到了耳邊:“三哥一直記得,那個大禍小禍一起闖完的小丫頭,淘氣地鑽我懷裡,等我一樁一樁替她擺平,還不知天高地厚地笑著……她的眼睛,比春日裡的天空還要明淨清爽。我只瞧著她那雙眼睛……便覺得好開懷,就是將整個惠王府都送了她玩也不妨事。”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眼睫,唇邊的笑意清澈如水,依然是往日的恬淡蘊藉,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