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跪在父親的殿上,聽他大聲地喘息,斷斷續續地咒罵,知道此時的他已經怒不可遏。“……枉顧人倫,彘犬不如!……”我沒有記下別的說辭,只有這兩句似曾相識,依稀記得自己也這麼罵過誰。
最後,諸兒被罰了一頓仗責。我雖沒挨皮肉之苦,但被禁足在桐月宮裡,從此不許踏出半步。
我不作聲,也沒有哭。這是我料想過的結局,甚至是我希望過的結局。諸兒至始至終都沒有強辯半句,直到有侍衛拉他出去的時候,他深切地看著我,嘲我做了一個口形:你要信我!
我強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決提,洪水般四溢位來。我咬著唇點了點頭,因為他每次都要說到我點頭為止,在我覺得那一眼已是永別的時候,實在無法拒絕他,哪怕只是對彼此的一種慰藉。
諸兒看著我,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淺到我無法確定。
我被人押回宮的時候,一切看似照舊,卻又異樣的陌生。從此,宮牆四周守衛森嚴,侍女們也被遣散去了別處,身邊只留下一個果兒照料衣食。果兒不用禁足,成了我和外界唯一的聯絡,但是她的自由也受了限制,走到哪裡都有侍衛形影不離的跟隨。
桐月宮裡沒有梧桐,只有一座高臺,可以望穿秋月。這宮原叫“望月”,為了和諸兒的“棲梧”湊成一對,才改了“桐”字。不求鴛鴦雙死,但求梧桐共老。但這,也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而已。
我一個人枯坐榻上,絕望如蔓草般蓬勃而生,我害怕獨自一人的夜晚,彷彿身邊每樣死物都會突然活動起來。只好讓果兒搬來,在我身邊打個地鋪。
我半倚榻上,問道:“果兒,你有喜歡的人嗎?”空空蕩蕩的桐月宮裡,聲音都變得虛無縹緲。
“公主就是我喜歡的人。”
“傻瓜,我是說男子。你有喜歡的男子嗎?”
“沒有。”果兒答得毫不猶豫。
“你正直韶華,怎會沒有懷春之心?我以前倒沒好好注意你,你也不要騙我。你現在跟著我,沒有什麼好處的。”
“沒有就是沒有,公主不用想著法子趕我了,我不會走的。”
今天連果兒都對我特別強硬,我卻變得異乎尋常的軟弱。我嘆道:“不走就不走吧,路都是自己選的,後悔了也莫要怨我。”
良久,果兒道:“公主後悔了嗎?”
“沒有。”屋裡沉靜了片刻,似乎都在回味剛才這句話。我又道:“果兒覺得我錯了嗎?”
“錯不錯的我不敢說,只覺得公主太累了。若是喜歡一個人要這麼累,我寧可一輩子也不要喜歡別人。”
“原來我給你做了這樣的示範。我若有你一半慧根也好,可惜……讓我重選一次,我還是要喜歡的。”
……
迴音散盡,屋子裡安靜下來,等我再次喚她的時候,她已經睡熟了。夜裡有些涼,我取過諸兒的玄狐大氅帔在身上,他留在我宮裡的,還沒來得及帶走。這大氅上有他的味道,懷抱般擁著我,熬過沒有諸兒的第一個夜晚。
等果兒再次醒來的時候,我還是半倚在榻上的姿勢,她沒有感到驚訝,只是心疼地看著我,問我可有什麼需要。
我道:“你替我去看看諸兒好不好?我知道父親要斷了我和他的聯絡,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冒險,只要打聽一下就好。”
“好吧,公主吃了飯我才去。”
我勉強勾了勾嘴角,笑不出來。這丫頭也是個買賣人,以後的日子都是用我的正常作息來換她打聽到的訊息。我曉得她是為我好,也多虧身邊有這麼一個體己的人。我對她說:“我不會和自己過不去,但有一樣,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許瞞著我。”她應了。
果兒回來的時候說:“世子昨天捱了打,直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