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陣槍聲過後,天空劃過兩枚彩色訊號彈,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我確定那不是撤退的訊號,撤退的訊號彈動靜應該大得多。移動身子往槍聲傳來的方向逼近,在轉角就看到四五個鬼子圍著擊斃了兩個弟兄,其中一個便是扔手榴彈的人。他們渾身是血,應該是捱了鬼子不少槍,我怒從心來,上膛,毫不留情地將子彈釘進了他們腦裡。
訊號彈是代表犧牲。剛讀懂這意思,不遠處又亮起兩枚,緊接著一聲巨響,我躲開都來不及,破碎的瓦片劃傷我的手,鮮血直流,很疼卻比不上眼睜睜看著弟兄慘死來得難受。我叫不出那兩人的名字,他們抱住鬼子,拉響手榴彈,同歸於盡,粉身碎骨。
爬上屋頂找猴子,狙擊鏡裡搜尋到滿臉是血的猴子,他身邊是已經慘死的黑子。黑子死了!我手下一抖,剛才還見過他鮮活地在路邊嘻嘻哈哈,怎麼就死了?沒允許我多想,猴子抹了幾個鬼子的脖子卻被槍抵了腦袋。我急忙開槍,幾乎是同一時間,春喜也開了槍,兩枚子彈同時進入鬼子體內,阻止了要扣下的扳機。
我覺出他們該是彈藥不多了,可撤退的訊號遲遲未到,我心底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這一仗,危險危險。忽然身後響動,我回身便是幾槍,是鬼子開始爬上屋頂搜尋了。我的位置被發現,佔得的優勢全然瓦解。我開槍後鬼子的子彈一瞬就覆蓋了屋頂,我無處可躲,只好直直滾下屋頂。好在藉著牆邊的藤蔓才不至於硬生生墜到地上,手上的傷口被藤蔓一刮,疼得更是厲害。
雜亂的腳步聲馬上就出現在身後了。四周是爆炸過後的廢墟,有些地方還燃著火苗。鬼子始終沒分成小組搜尋,十多人緊緊挨著,遇到可疑的地方就猛力射擊,我和他們周旋期間,開不得槍。到一處,我和他們只隔了幾步距離,他們朝著一個破爛棚子掃射,忽地外面就有人罵罵咧咧:“八嘎!是個要飯的女人!”。
我屏著呼吸,貼在窗邊牆壁後,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心裡憤怒,卻什麼也不能做。心算了子彈數量,所剩不多,時間已到下午,可撤退的訊號就是沒有到。我一邊著急這裡撐不了多久,一邊又擔心他們那邊會不會出事,阿福……
鬼子四處搜了會兒就朝別的地方奔去。我閃身從牆後出來,不忍心地朝棚子裡走去。棚子裡散發著食物發黴的酸臭,混了血腥味更是刺鼻。死去的女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趴蜷在地上,背後血肉模糊,身下像死死護著什麼東西。我伸手往她身下一探,竟摸到一團軟軟熱熱的東西。將女人翻過身來,她懷裡的那團東西就全露出來了——竟是個嬰兒,包在破爛的布堆裡,布上染著女人的血跡。心口忽然像是被什麼狠狠剜了一般,疼得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放下槍,顫抖著將他抱過來,嬰兒燒得比我還厲害,瘦小的身子面黃肌瘦,雙眼緊閉,呼吸有些弱,是暈了過去。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經過剛才那場逃生,我已經沒什麼體力了,眼皮很重,真想立馬閉上,意識抽離的一瞬手指碰到冰冷的槍桿,一個激靈強迫著自己睜開眼,喘口氣,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拿上槍,從地上爬起來。再堅持一下,一定要撤退出去。
我在廢墟里到處隱蔽、走動,生怕一停下來就會睡過去。鬼子像平地消失一般,怎麼也找不見,我猜他們定都是去追殺猴子和春喜了。循著他們在泥地上留下的腳印,我慢慢追到縣城門口,躲進廢墟里,靠在一扇窗後面,聽到牆外面是猴子和春喜的聲音。
“猴爺,兄弟全死了。怎麼撤退的訊號還沒到?”
“全死了……全死了……”
“猴爺,我們只剩一顆手榴彈了。”
“訊號還沒到我們就不能撤。”
……
“還好,他們活著。”我撥出一口氣,將嬰兒安放在身旁,找了個視窗架好槍。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