諄之孫,均為道光帝之嫡曾孫。血統雖親,但在探花出身的張之洞看來,都不過樗櫟庸才而已。溥字輩無人,只得求其次,從載字輩來找了。載字輩中最親的自然是皇上的幾個親弟弟載灃、載濤、載詢,另外還有貝勒載瀛、鎮國公載澤,均為道光帝的嫡孫。這些也是皇位的合法繼承人。但國家正處多事之秋,靠他們能扭轉時局嗎?想想他們的品性才具,張之洞搖了搖頭。他記起十年前,好友兵部侍郎徐致祥南下廣州路過武昌時,兩人把酒暢談的往事。
那天,徐致祥喝得半醉了,突然放下筷子嘆道:“香帥,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咱們大清朝的王室真的衰微了。”
張之洞驚問:“何以見得?”
徐致祥說:“我身處朝中四十年,遍識近支親貴。因為異日御區宇握大權者皆出其中,我於是用心觀看,察其器識,沒有發現一個可當軍國之重任者。由此看來,大清皇圖之永固怕很難 了。”
今夜,張之洞將徐致祥十年前的這句話對照這批溥字輩、載字輩的天潢貴胄來看,不覺驚歎老友的預見英明。究竟當立誰呢?他拿不定主意,且看老佛爺本人的屬意吧!
張之洞抱著病軀,由兩個家人扶著上了綠呢大轎。前面四盞燈籠開路,摸著黑穿街過巷。綠呢大轎在景運門口停下,張之洞由侍衛扶著進了門。大內燈火稀疏,在茫茫夜色中顯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這裡曾是張之洞二十多年前經常出入的地方,想起燈燭輝煌氣象興旺的當年,一個可怕的疑問突然跳進他的腦中:大清王朝真的是氣數已盡了嗎?
一個太監頭目慌忙提燈走上前來,對張之洞說:“中堂大人,老佛爺在養心殿裡,醇王爺、世大人都來了,正等著您哩!”
張之洞本想問一下老佛爺身體如何,想想一會兒就見到了,何必多言!便不做聲,跟著太監頭目轉過西長街,跨過遵義門,然後屏聲靜息地走進養心殿。殿內正廳裡端坐著載灃、世續,見張之洞來了,都起身打了個招呼,再面色端凝地重新坐好。一會兒,裡面傳出慈禧拖得長長的聲音:“叫他們進來吧!”
貼身太監掀開黃緞簾子,載灃領頭,世續尾隨,張之洞殿後,三人魚貫而進。叩頭行禮畢,三人在慈禧的床沿邊跪定。張之洞悄悄地看了一眼老佛爺。
自萬壽日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了。燈光下,往日神采飛揚不可一世的老佛爺乾瘦枯皺氣勢虛弱。她頭上紮了一條黑棉帶子,上身披著一件寬大的繡龍黃袍,齊腰部以下蓋著一床鬆軟的龍鳳絲棉被,斜倚在龍床欄杆上,目光無神地望著跪在地上的三個軍機大臣,說:“都來了,我想和你們商量件事兒。”
“都來了”三個字,表示今夜召見的只有這麼三個人。張之洞想,往日軍機處六人都是全班召見,為何今夜只三人呢?鹿傳霖病得不能起床,沒來可以說得過去。奕劻是到東陵去了,無法來。還有袁世凱呀,為什麼不見他呢?事情看來有點蹊蹺!他靜靜地聆聽老佛爺的綸音。
“皇帝已經不行了。”
慈禧這句有氣無力的話,對三位跪著的大臣而言,卻是一聲炸雷。皇上今年只有三十八歲,雖然早知他患有重病,但畢竟還剛進中年。“不行了”這話暫時還輪不到他呀!尤其是載灃,皇上是他的親哥哥,骨肉之情更令他驟然一陣驚愕。他強忍著悲痛聽下去。
“我也快不行了。”
慈禧喘了一口氣,兩個太監忙走上前。一個手裡端著一隻小銀碗,給她餵了一小勺湯汁。另一個用雪白的絲手絹為她揩了揩嘴唇。隨後又有一個小宮女捧了個黑漆木盤走過來,木盤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白瓷碗。小碗裡盛的是溫開水,供慈禧漱口用,大碗是空的,用來接她吐出來的水。慈禧伸出手來擺了一下,示意不用,小宮女忙退下。
“皇帝沒有兒子,今兒個特召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