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鄉親杜宗路呀!”
孫毓筠疑惑地看著來人,一口道地的壽州話是不錯,但面孔卻陌生得很,名字也未聽說過,最奇怪的是,他怎麼知道我的乳名?孫搖了搖頭。
杜宗路在他身邊坐下來,依舊笑著說:“小貴,你自然不會認識我了。我離開壽州那年到過你家,你還只有七歲,一晃二十年過去了。我昨天從蘇北回南京,聽說午帥軟禁的是你,大吃一驚。你雖然長成大人了,但五官輪廓還是跟小時候一個樣,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杜宗路滔滔不絕地講著,孫毓筠的腦子裡卻總想不起這個人來:“你認識家父?”
“豈只是識得,我們還是很要好的朋友哩!令尊比我大八歲,我一直把他當兄長看待。說句不好意思的話,我手裡缺錢的時候,令尊大人還常常賙濟我,我至今仍然很感激他。”
孫毓筠的父親為人慷慨,親友們在銀錢上凡有所求,都肯幫助,這個性格也傳給了兒子。孫毓筠見他說得真切,相信他是父親的朋友,說:“這樣說來,我該叫你杜叔了。”
“不敢當!”杜宗路說,“我行三,你就叫我杜三吧!”
“那怎麼行!”孫毓筠說,“杜三叔,你現在哪裡供職?”
杜宗路也不再客氣了,笑著答:“因為鄉試落第,我離開了壽州,經人介紹到祁門縣衙門學做師爺,以後又去績溪、青陽做師爺,做了十來年,不甚得意。後來聽說午帥是滿洲三才子之一,最愛才,於是就去投奔他。那時午帥還在直隸做道臺。我辦的第一件公文就得到午帥的賞識,從那以後跟了午帥已十年。每有機會,他都保舉我,我現在已是五品銜的候補知府了。”
孫毓筠笑著說:“師爺做到這個位置也真不低了。”
“這全靠午帥的恩典。”杜老三說,“孫少爺,你何苦放著富貴公子不做,卻硬要往枉死城裡鑽?這次幸好遇到憐才的端午帥,若碰到別人手裡,早已沒命了。”
孫毓筠已明白了,這個杜老三是端方派來的說客。假若這個說客是一個月前來的話,他會毫不客氣地轟之出門。但現在,一種強烈的對生的渴望,促使他歡迎說客的到來。孫毓筠並不是一個卑汙的小人,他不願為活命而當叛徒。這些天來,他在心裡盤算過,最好是既能走出囚室,同時又不失氣節,只是他一時想不出一個好主意。
“我並不是一心要鑽枉死城,因為國家弊病太多了,非要有人起來動員大家革除這些弊病不可!”
“孫少爺,你是一個憂國憂民的青年,我很敬佩你。我們這個國家的確弊病很多,要革除。”杜老三態度十分誠懇。“現在朝廷也看出了這個問題,從太后到令叔祖孫中堂到袁帥、午帥都在力求設法革除國家的弊病。午帥很欣賞你的志向,卻為你所選擇的方式而遺憾。”
孫毓筠不做聲,靜靜地聽著。杜三知他的心思在動,繼續勸道:“孫少爺,午帥有心要保全你,他不能當面跟你談,特為叫我來給你通個訊息,只要你承認所主張的是政治革命而不是種族革命,午帥就會向朝廷奏請寬免你。”
孫毓筠說:“杜三叔,你可能不知道,政治革命、種族革命我都主張。在兩種革命的次序上,我認為只有先進行種族革命,即推翻滿洲人的朝廷,然後再進行政治革命。”
“小貴呀,你叫我杜三叔,我不敢當,但我畢竟比你痴長二十多歲,我今天以兄長的身份開導你,請你聽我幾句。”杜三輕輕拍著孫毓筠的肩膀,以一種親切的父執態度說,“你是漢人,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