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方當深夜,距離天明尚有相當長的一段辰光。村寨中的激鬥其實沒耗去多少時間,不過與羅真人與真武觀群道鬥法也耗去了紀若塵幾乎全部真元。此刻大局初定,他心神一鬆,疲累就都湧了上來。
但當他看到青衣在木樓中央的布幔躺下,有如一朵睡蓮悄悄舒展開每一瓣蓮瓣時,依然呆住。好累。青衣自如地伸展了一下身體,柔得十分慵懶。紀若塵忽然間覺得自己就象一尾離了水的魚,無論怎樣努力吸氣,胸口總是緊得要發狂青衣怔怔望了會星空,轉望向他,道:離天明可還有些辰光呢,先休息一會吧。
如同萬千混沌鞭發出的雷珠同時在心底爆開,他只感到神識中自茫茫的一片,再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意識。於是他呆呆地在青衣身邊躺下,也不知過了多久,無數雷珠炸開形成的強光漸漸散去,於是他才重新回過神來。抬眼望去,是滿天的星斗,一條銀河蜿蜒著經過天際。
他正看得出神間,忽聽得青衣幽幽地道:聽說人死了,若不去輪迴,就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宿,也不知是不是。
紀若塵笑笑答道:世上有萬萬千千的人,若是都變成星宿,只怕這天都裝不下呢。
青衣又道:在那星河中央,聽說還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那裡是仙人們居住的地方。
紀若塵道:你說的是仙界吧。人若飛昇,自然就會到仙界去,可是誰能有那麼大的福緣呢?至於傳說仙界在星河中央,也只是一種傳說而己。還有說崑崙就是仙界的呢。其實真正的仙界是何模樣,誰都不知道的。
你若飛昇,就會到仙界去了……青衣幽幽一嘆,道:可是我們妖呢?縱然壽至千年,到了那時,我又該去哪裡?
聽到她話語中若有若無的惆悵,紀若塵心頭一陣熱流突然湧上,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那我不飛昇了,留下陪你就是!青衣轉過頭來,兩泓秋水深得望不見底,定定地看著紀若塵。
紀若塵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以往縱是面對眾多強敵,也不曾如此慌張。青衣與往日顯然不同了,這種變化並非是源自道行上的,而是其它的一些什麼東西。在那如水雙眸的注視下,他憑空感覺得重重壓力,如一座山壓在了胸口,氣都透不出來。會有什麼發生?
他這樣問自己。這個問題自然是沒有答案的,這其實只是他無從宣洩心中的壓力,無意識的想要轉移一下注意力而己。好在青衣終於開口了:真人們就要來了吧?紀若塵胸口一鬆,答道:以此地的距離看,最遲還有半日,真人們就應該到了。
半日啊,好奢侈……青衣似是自語地道,然後重新展露笑顏,道:反正還有半日呢,休息一下吧,我累了。
未等紀若塵回答,一縷笑意從青衣唇角透出,如曇花綻放般剎那間直達眼角眉尖,顯出與平日迥然有異的嬌媚之態,她伸出纖纖細指,在兩人中間虛劃了一條長線,輕笑著道:你若是過了線,那就是禽獸!
又如一記驚雷在心中炸開,仿如回到了當初那間簡陋客棧之中。
只是今時昔日,又怎會相同?
其實以兩人此刻的道行,早己不需睡眠,打坐修行即可,現在和衣而眠,不消說只是做一個樣子而己。當日的中土客棧與今時的蠻荒木樓在紀若塵的心中重合,然而感覺己有不同。
客棧簡陋但溫暖,如二月初春。而今卻是濃烈中隱著肅殺,恰似將冬的晚秋。
青衣轉過頭來,兩泓秋水深不見底,定定地望進紀若塵的眼中。
紀若塵頗有點目瞪口呆地看著和聽著青衣嬌媚無倫的姿態和語調,心頭劇震。
突然一把大嗓門極為煞風景地響起,“俺說少仙、小姐啊,外頭好冷,樓裡有啥鋪蓋之類的嗎?”
冷?修道之人,在這初秋南國的夜裡,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