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究竟什麼意思呢?對你可能無足輕重,你己經有妹妹,不在乎一個表妹。但我沒有親人,而這會兒三個親戚——如果你不願算在內,那就是兩個——降生到我的世界來,已完全長大成人。我再說一遍,我很高興!”
我快步穿過房間,又停了下來,被接二連三湧進腦子,快得我無法接受、理解和梳理的想法,弄得差點喘不過氣來——那就是我可以做什麼,能夠做什麼,會做什麼和應當做什麼,以及要趕快做。我瞧著空空的牆,它彷彿是天空,密佈著冉冉升起的星星——每一顆都照耀著我奔向一個目標或者一種歡樂。那些救了我性命的人,直到如今我還毫無表示地愛著,現在我可以報答了。身披枷鎖的,我可以使他們獲得自由;東分西散的,我可以讓他們歡聚一堂。我的獨立和富裕也可以變成是他們的,我們不是一共四個嗎?二萬英鎊平分,每人可得五千——不但足夠,而且還有餘。公平對待,彼此的幸福也就有了保障。此刻財富已不再是我的一種負擔,不再只是錢幣的遺贈——而是生命、希望和歡樂的遺產了。
這些想法突然向我的靈魂襲來時,我的神態加何,我無從知道。但我很快覺察到裡弗斯先生已在我背後放了一把椅子,和和氣氣地要我坐在上面。他還建議我要鎮靜。我對暗示我束手無策、神經錯亂的做法嗤之以鼻,把他的手推開,又開始走動起來,
“明天就寫信給黛安娜和瑪麗,”我說,“叫她們馬上回家來,黛安娜說要是有一千英鎊,她們倆就會認為自己有錢了,那麼有了五千英鎊,就很有錢了。”
“告訴我哪兒可以給你弄杯水來,”聖·約翰說,“你真的得努力一下,使你的感情平靜下來。”
“胡說!這筆遺贈對你會有什麼影響呢?會使你留在英國,誘使你娶奧利弗小姐,像一個普通人那樣安頓下來嗎?”
“你神經錯亂,頭腦胡塗了。我把這個訊息告訴得太突然,讓你興奮得失去了自制。”
“裡弗斯先生!你弄得我很有些不耐煩了。我十分清醒。而正是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或者不如說假裝誤解我的意思。”
“也許要是你解釋得再詳細一點,我就更明白了。”
“解釋!有什麼需要解釋?你不會不知道,二萬英鎊,也就是提到的這筆錢,在一個外甥,三個外甥女和侄女之間平分,各得五千?我所要求的是,你應當寫信給你的妹妹們,告訴她們所得的財產。”
“你的意思是你所得的財產。”
“我已經談了我對這件事的想法,我不可能有別的想法。我不是一個極端自私、盲目不公和完全忘恩負義的人。此外,我決心有一個家,有親戚。我喜歡沼澤居,想住在沼澤居,我喜歡黛安娜和瑪麗,要與她們相依為命。五千英鎊對我有用,也使我高興;二萬英鎊會折磨我,壓抑我。何況儘管在法律上屬於我,在道義上不該屬於我。那麼我就把完全多餘的東西留給你們。不要再反對,再討論了,讓我們彼此同意,立刻把它決定下來吧。”
“這種做法是出於一時的衝動,你得花幾天考慮這樣的事情,你的話才可算數。”
“呵,要是你懷疑我的誠意,那很容易,你看這樣的處理公平不公平?”
“我確實看到了某種公平,但這違背習慣。此外,整筆財產的權利屬於你,我舅舅透過自己的努力掙得這份財產,他愛留給誰就可以留給誰。最後他留給了你。公道畢竟允許你留著,你可以心安理得地認為它完全屬於你自己。”
“對我來說,”我說,“這既是一個十足的良心問題,也是個情感問題。我得遷就我的情感。我難得有機會這麼做。即使你爭辯、反對、惹惱我一年,我也不能放棄已經見了一眼的無上歡樂——那就是部份報答大恩大德,為我自己贏得終身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