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了。我一直想找到一個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想尋找自己依戀的東西。起初我以為沒有,父母?我沒有。愛人?我不知道自己愛誰。世人追求的名利,情愛我統統都不感興趣,我所能追求的就是生死了。我想了解死去的世界,我甚至認為我是知道的,就好像我到過那裡一樣。我想找一個答案。不過,現在這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為什麼?”
“我看到了那些孩子們,看到他們的眼睛,我瞬時覺得自己太執著,太過於自尋煩惱。他們的生活那麼簡單甚至艱苦,可是他們是那麼的快樂,他們的眼睛那麼清澈。為什麼活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應該怎麼活著。我想留下來,感受他們的快樂,也希望自己能讓他們更快樂。”她看著我重複:“我想留下來。”
我怔怔地看著她,說了聲“好”。
她愣了愣,小聲問:“真的?你不會反悔?”
我笑:“說二不一。”
她大笑:“是說一不二,文盲。”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笑,她的笑容像一道陽光撕破了烏雲,照亮了整個房間,也進到我心裡。我上前摟住她,她收斂笑容,小聲說了句“謝謝你”,隨即又鼓著嘴不服氣道:“分明就是該做的事情搞得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土匪。”
我抬起她的下巴:“感恩我知道是什麼意思,戴德呢?”
“一樣的意思。”
“你是該對我感恩,唔,給點獎勵。”盯著她的唇。
她不屑道:“強盜。”
“你不給我就自己來要。”說完我覆上她的唇在上面輾轉,最後洩氣地放開她,她還是那副死沉沉的樣子。慢著,好像有點不同了,她的眼睛在生氣,臉上也是一副氣呼呼的表情,特別可愛。我得意地笑起來,終於有點不一樣了。後來又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這樣一點事有什麼好高興的。
後來她又告訴我還是去拉孜那邊,因為她跟幾個志願者談過了,他們說那邊更缺人。我把兩個手下打發走了,就我們倆到拉孜去。她要去教書的是一個牧區小學,只有一個老師,藏族人,會說漢語,叫什麼頓珠,怪名字,她告訴我是事事順心的意思。
頓珠讓我們住在一個有空房間的牧民家裡面,這一家的條件好像稍微好些,有一些犛牛和一些羊,房子看上去也好些。還有幾條狗,挺兇的樣子,不過再兇的狗對我來說也只需要一下。男主人叫多吉,這個名字倒不錯,多多吉祥,比那個頓珠好多了,女主人叫桑姆,不知道什麼意思,一個男孩叫扎西,在上學,女孩叫央金,還小,不知道幾歲,女主人肚子裡還揣著一個。
安頓下來,她就開始給小孩子上課,她教他們語文,數學,講一些歷史故事,還有好些西藏的故事,那些故事我都沒聽過。我問她怎麼知道那麼多,她笑著說她本來就是學建築史的,對西藏的建築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興趣,也看了不少這方面的資料,這次來之前做了一些功課。她學建築史的麼?我以為她是學建築的。她還給大小孩講簡單的物理和化學,就像講故事一樣講給他們聽。那個頓珠挺差的,自己懂得也不多,於是她空下來也會給他講課。那些小孩最喜歡她講課的時候畫畫。他們都是藏民小孩,漢語不大好,她就用畫畫來教他們認字。她畫倒是畫得不錯,看來下過功夫的,不過她那種家庭出來的人,沒這點功夫怎麼行。
她有一次閒下來的時候給頓珠畫了一幅鉛筆畫,那些小孩子看到了也吵著要,於是那段時間她所有的閒暇功夫都用來給他們畫像了。我那段時間特別不高興,她也不管我,笑著說我吹鬍子瞪眼睛的。是的,她笑著對我說的。她的笑容越來越多,人也一天比一天高興。我現在覺得跟她到這裡來挺值得的,好像可以這樣過一輩子。我心一驚,馬上把那個想法收回,我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