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這些微妙的細節。尤其是在失意人面前。失意通常讓人變得敏感。
後來虎子出去打工,憑藉自己的酒量和三寸不爛之舌得到了老闆的賞識,做了公司銷售部經理,成了有房有車的有為年輕人。
每次聽到有人說虎子混得不錯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個故事。故事說兩個從小到大的朋友,其中一個混得不錯,而另一個就把他當著要擊敗的目標,每天拳打貼有他朋友名字的沙袋勉勵自己。不知道虎子打過貼有我名字的沙袋沒。
我本不想參加聚會,但因為虎子邀請,我最終決定去,幾年前那事讓我覺得虧欠他,這次我要還給他,我不喜歡欠別人。如果這次虎子說感冒想按摩,我一定第一個過去。
所有的聚會都是為混得好的人準備的,我只能默默地吃菜,好在農村出去的人混得比我好的不多,所以我並不孤獨。只是有時我得忍受含有這種意味的眼光:你楊山唸了四年大學,卻遠遠不如虎子活得滋潤。混的真差勁。
其實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也想混得比虎子好,要是當初知道大學生貶值這麼厲害,打死我也不去唸的。
聚會不外乎是吃飯喝酒唱歌打麻將,重點是成功人士分享奮鬥史,聽過很多了,所以也不去關心。我關心的是虎子感冒沒,需要按摩否?
遺憾的是虎子一直沒有感冒,直到我想回家時虎子仍精神十足地在桌上輸錢。好不容易看到他伸了一個懶腰,我趕忙湊上去問是不是累了,不等他說話我就幫他揉起肩膀來。
“不用,不用。”虎子不好意思地推開我的手說。
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引來無數道異樣的眼光,大致都包含著這樣一層意思吧:楊山,你巴結得也太噁心了吧。
到底是不是巴結,只有我自己清楚。
多年後想起這事,其實當時我並沒有我認為那樣清楚。客觀地分析我的舉動,可以看出我在賭氣,我和所有失意的人一樣在嫉妒。我覺得我應該比虎子混得好,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比他優秀,但事實並非如此,所以我在生自己的氣。給自己的藉口是還虎子當年的情,實際上我是想給自己留下這一道傷痕,讓自己以後時時警惕。骨子裡,我一直在想著超越虎子,在瘋狂地擊打著貼有虎子名字的沙袋。
給虎子按摩完,我彷彿完成了一件大事,鬆了口氣便藉故回家了。剛離開他們,我突然覺得腿很沉,莫名的孤獨感佔居了整個身心。
還記得小學三年級的夏天,由於還小,父母老師都嚴禁我們下河洗澡,一旦發現,身上留下幾道傷痕那是避免不了的,但對我們的不準下河洗澡的禁令就如同對老公的不準看別的女人一樣,只是一個虛無的存在。放學後,我們仍三五成群地跑到偏僻的河段洗澡。那時還小,但有自尊,由於光著身子,所以一旦發現有過路的女同學或者大嬸,我們就會跳進河裡掩藏好自己的身子。在這方面,我承認自己做不到像女明星那樣光鮮自然的。我們一直這樣,掩飾並快樂著,直到一天,虎子在下河前突然從書包裡拿出一條*說:“今天我可以不用掛空檔了。哈哈。”
羨慕,真的很羨慕。記得當時我總共才兩條*,有時尿床了還換不過來,只有掛空,哪兒能富裕到下河洗澡都穿*的地步?太奢侈了,當然那時我並不知道奢侈這個詞語。但我知道四川名笑星李伯清的“假打”。
“虎子,你太他媽假打了。”我說。但虎子並沒有因為我的譴責而為脫離群眾的行為感到可恥,相反,他十分得意。笑嘻嘻地脫掉衣服和外面的褲子,然後跑到橋上做了幾個熱身動作,再然後,他在我們羨慕的目光中從橋上跳下了河。
那道瘦小身軀劃出的弧線,我現在都還覺得很美。
虎子的頭露出了水面,我猜測著他會說什麼得意的話,以準備還擊他。但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