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堆積起來,似乎異常嚴肅。虞佳卻好整以暇地與他對視。西巰人的水性也許無敵,但論到單打獨鬥,十個也未必是他講武堂優秀學員的對手。
“我與你不同,”黑衣老頭的嘆息悠遠而神秘,彷彿是從地獄深處冒出的吟哦,“我的靈魂已經出賣給了魔鬼。”
餐室設在後艙中,常年幽暗,即便白日也需要蠟燭照明。此時似乎有風越過窗欞,光影如水波一般搖動,憑空就有了幾分慘淡意境。粗大椽子縱橫交錯的頂棚,在黢黑暗影中分外顯得糙勵。虞佳只覺突然間陷入了修羅地獄,冷不禁打了個寒戰。
“好自為之,年輕人。”黑衣老頭魁梧的身形消失在艙門外。
破浪號靠著礁石群又航行了半日,終於駛出了迦羅葉水域。按照既定的航線,它將穿越荒涼的黑木群島,儘可能避開蛟龍的襲擊。駛過了這段惡魔主宰的海域,全船人都不禁鬆了口氣,接下來的航行再不會步履唯艱。深海區以外很少會有蛟群出現,偶有落單的蛟龍,正好可以打打牙祭。蛟肉鮮美無比,龍肝更是難得的人間美味。
石堅與另一名舵手交接後,走上了甲板。經過一晝夜的鏖戰,在曛暖海風中抽袋煙,是最愜意的享受。青藍色的煙霧悠然噴出,在陽光下幻化縹緲,石堅出神地凝望著遠方的大海。
“又不是漂亮娘們,你一天到晚還沒看夠?”虞佳大咧咧地在他身旁坐下。石堅掃他一眼,懶得理會,自顧吧嗒吧嗒地吸菸袋。
虞佳嗅了幾下,喜形於色:“天南產的菸絲,這可是上等貨色。老石,你可不能吃獨食,快分兄弟一袋。”石堅鄙夷地看他一眼,還是從懷裡掏出個匣子。
開啟蓋子,黃澄澄的菸絲碼得異常密實,刺鼻而又芬芳的味道立刻瀰漫出來。虞佳讚不絕口地品嗅一陣,才從袖袋裡取出瑪瑙煙桿,用絲巾搽拭乾淨,裝煙時又斟酌衡量半天,方取火點上。
“你還有完沒完?”石堅一把奪過匣子。虞佳深吸了一口,方道:“老石,這你就不懂了。抽菸也是門學問,譬如這天南菸絲就應該配瑪瑙菸袋。像你這般揮舞著根竹竿,真是焚琴煮鶴。我以前在東土的時候……”
石堅冷笑道:“得,又是東土,下面不會又是哪個同窗吧。五年就快滿了,你儘早滾回去。”支援西巰的天朝人都是五年一批,期滿就可返回,願意留下的,西巰人也會竭誠歡迎。
虞佳大笑著仰在船舷上:“老石,你是捨不得我走麼?這鬼地方我還真呆膩了。原本我以為四海昇平,也只有這地方才可學以致用,不負我苦研海戰十年。結果呢,連只小舢板也不給。”他破口罵了一陣,直似古往今來的屈才都不及他半分。
石堅悶聲截道:“這趟航行異常兇險,還不知有沒命回去呢。”虞佳好奇地道:“老石,你是不是得到什麼風聲?”石堅搖頭:“此行目的只有船長一人知道。不過從航線來看,既不是往東土,更非到以西的地方去。我幹了二十年舵手,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情。”
虞佳破天荒認真起來:“中艙裡面拴著四具透石機,都是五十磅的級別,只有在艦群作戰時才用得上。真是好傢伙,西巰島上怕都沒有幾架,離開講武堂後我還沒用過。”
石堅冷冷笑道:“但在對付蛟龍時根本派不上用場,只能砸幾朵水花。”
“所以才叫人奇怪呢。”虞佳一臉困惑。
石堅正要答話,一陣風猛然從右舷刮來,菸絲熾然一亮,濃煙全嗆進了喉嚨中,咳得他眼淚直掉。虞佳幸災樂禍地道:“大海不是要眷顧你這個順民麼?怎麼改風向的時候也不告訴一聲。”
大海中風浪變幻莫測,誰也無法預計。這一陣北風颳過即停,沒有絲毫的徵兆,但老水手都知道,就要變風向了。舵手忙著轉動軸把,讓船頭向北偏出一定角度。甲板上的水手也來回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