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乎。
就不就寢這樁事之於與鯀是件可有可無的,晝與夜對於他來說也只是白與黑之分,並沒有“晝來而作,入夜則眠”的身體感受與需求。有時,他閤眼“睡”去,也只不過是另一種清醒罷了,仍有神思在,只是入了別的境地神遊一番罷了。那些境地多不類人境,都是異域他方,像是太虛,又或是須彌。
此時,他見這株怎看都顯得有些沒心沒肺、不知死活的小芝睡得一臉酣相,又看那燈盞中的油都快盡了,可這夜還未盡,不如自己也和衣躺下。
他吹熄了燈火,把那一株靈芝朝榻的裡側拎了拎,也不講究輕拿輕放,它竟還是沒醒,只伸手撓了撓肚皮,就又睡酣了過去。與鯀倒不想閉眼睡去,只是這麼和衣躺著,睜著眼,盯著頂上房梁,思忖一些他的事兒,像是是否哪日得會會其他幾個凶神,都有千餘載不曾會面了,也不知那些個與自己一般臭名昭著的傢伙們現在都在哪處。大家這些劫以來都有些銷聲匿跡了,早前還聽聞共工被鎮在沉鐵磐石中了,說他是凶神中的極惡之惡,絲毫不收束心性,任由自己意欲而妄為,就應當被判為罪神,押解入沉鐵磐石中囚桎起來。也不知這訊息可信否,哪日真得召集起另三人,哪怕什麼勞什子的壞事都不幹,就這麼聚聚也是好的。畢竟他們都是凶神,兇與兇,心意相通,很多話講予良善之人聽,他們也未必明白,多少有些話不投機、言語無味的感覺。
與鯀正暗忖著一些只有一個凶神才會有的怪誕乖張心事,胸口就橫來一條胳膊,肚子上也橫過來一條腿。有芝睡得正酣,恍然間不知今夕何夕、不覺此處何處,只知道有樣東西箍著睡好不舒服。
與鯀哪能讓它箍著,他從不與旁人親近,都萬年多過去了,也沒讓誰人這麼近身過。相當不耐煩地把那條胳膊與那條腿扔到一邊,以警戒枕邊這人的不安分睡相。小芝睡平了,過了會兒,又不安生,明明睡著了,可還潛在地有股不死心的勁兒,使了出來,又側過身來,把一手一腳往旁邊那“架子”上給架上了。
與鯀又扔,它又架回,幾個回合,與鯀敗了。任由它架著,心裡想著不如就先別與它計較,它這就“行將就木”了,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也沒幾夜好覺睡了,愛架它就架去吧。
哼了一聲。
第 3 章
至次日晨,這小芝都一直是掛在與鯀身上,而與鯀則一直睜著眼到天明。只是都已晨時過半,這株靈芝也不見醒,還是架著手腳在旁邊人身上酣暢地睡著。可它睡得,與鯀卻等不得。側身過來,一頓搖晃。這靈芝漸次轉醒,迷濛著眼看眼前的人與境,忽地,清醒了。
一臉慌張,簇著布衾坐起,口裡念著:“完了完了,要被人煮了,要被人煮了。”正念著,身旁那原本躺著的人也坐直了身,望也不望向它,哼了一聲:“既然知道,還睡得跟頭母豬一樣。”
小芝聽了,心裡想:什麼母豬?反應不及,只嚷道:“對嘛對嘛,我都說了我是母的,不能吃的,吃了你會死,放我回山裡去。”與鯀不看它,問:“你叫什麼名字?”它心裡想:你都要吃我了,還問我叫什麼名字?而且,我也沒有名字。這株小芝眼下也只關心這人是放自己不放,根本不想跟他談些其他的有的沒的。它便只管自己擁著布衾,隻言片語也吝惜給出。與鯀見它不應答,就回了頭來,見它蹙了眉、只管它自己坐著,他耐心本就不多,又問了一遍:“名字?”它答:“沒有。”
與鯀見它這般敷衍,也不知它講的是真是假,便也不願多問了。也是,燉湯的一株藥材而已,知道它是株靈芝便可,誰還管它叫什麼。他便站起身,把它擁著的布衾往榻尾一拽一扔,再把賴坐在榻上的小芝拎下了榻,一手握住它的兩隻手腕就直接往廂房門走去。這就要帶著它去驗一驗真身。
想也會被它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