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一旁的少女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嘴裡喃喃自語著:「應該是夢吧,薄夜不可能詐屍的。」
陷入回憶的薄夜聽了這話,忍不住拉回思緒,嘆口氣,滿臉的無奈:「我沒事。」
朝顏不確定地靠近,想要探他的鼻息,卻又覺得太過失禮,手僵在半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他抓過她的手,放在心口,那裡,心臟正有力地跳動著。
強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決堤。
淚砸在他的手背上,燙得他心頭一跳,趕忙鬆開了她,垂下眼眸抱歉地說:「抓疼你了,對不起。」
朝顏一面哭一面搖頭,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解釋說:「一點都不疼,比起眼睜睜看著薄夜死去時的心痛,根本微不足道。」
她倒是實話實說,他卻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柔和的燈光下,面容浮現出可疑的紅。
感覺耳根有點發燙,薄夜慌忙別開臉,聲音也顯出幾分不自在來:「我沒死,之前只是保護性的假死狀態。」
因為當時被抹去的記憶掙扎著從內心深處帶鎖的盒子裡湧出來,太過強烈刺激,以至於身體本能地進入假死狀態,他只記得失去意識前本能地護住朝顏,之後的事便無從得知。
不過既然她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便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假死?」朝顏在床邊坐下,面頰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被燈光照出一片晶亮。
雖然不懂為何薄夜會突然呈現出假死狀態,但既然他沒事,她便不問。擦了擦臉,破涕為笑:「薄夜每次都能死裡逃生,必定是後福之人。」
正高興著,便見薄夜坐起身來,抿了抿唇,凝神道出二字來:「每次?」
朝顏也不瞞他,大方將郝囂張他們在山下發現了筆記本一事告訴了他。
「他們之所以會集體上山,只怕是為了找你詢問離開這裡的辦法,沒想到引來了兩個惡徒。」朝顏心有餘悸,當時靠著一腔憤怒解決了二人,若是再來一次,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那份拔劍殺人的勇氣。
「離開這裡的辦法」薄夜神色晦明,眉間蹙著一縷遲疑,良久才緩緩開口將恢復記憶的事以及黑巖島出現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見少女眉間的褶皺越發的深,忍不住加了一句:「你們之所以會被卷進來,很可能是因為星夜快要失效了。」之前雖然也有人出現過,但最近來的人數量多且次數頻繁,想必是「星夜」的力量減弱,作為保護層的結界有了破裂,才會吸引外界的人進來。
他記得小時候父親曾帶他去過地下藏書庫,告訴過他關於「星夜」的秘密,當時父親看著他時那慈愛中帶著期盼的眼神給了他莫名的壓力,那是他僅有五歲,卻也知道自己與旁人有所不同,無法像長姐和兄長那般擁有無憂無慮的童年,甚至未來所背負的命運也比他們沉重萬倍。得到了什麼,就必須擔負起相應的責任。即便只有五歲,卻也隱約明白這個道理。
畢竟是好幾代才會出現的化神苗子,全家上下都小心對待,父親更是嚴厲教導,生怕不小心誤了他,因而七歲以前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呆在父親的書房裡,學枯燥無味的知識。
他記得那會兒長姐總愛摸他的腦袋,寵溺又憐惜地說:「我們的小薄夜擁有強大的神力,將來可是要化神拯救蒼生的。不要學你二哥那樣貪玩,跟著爸爸好好學習,等學有所成,將來有的是時間玩兒。」
二哥抱著皮球滿頭大汗地湊過臉來,噘嘴不悅地反駁:「我貪玩怎麼了,我這叫朝氣蓬勃,你懂不懂?」
三姐弟在一起相處多年,一直關係融洽而和睦,直到長姐十九歲那年提著行李箱離開別墅,漂洋過海去法國留學,二哥隨姑姑的遠嫁一道離開,薄夜的日子才又變得寂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