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李蘊在這裡,她能去哪兒呢。因此,她與父母的關係一度陷入淡漠,可是,她覺得他們的關係本來就是淡漠的。她按月給她媽的那張卡里打錢,打完錢就給她媽打個電話,一個月裡電話就只打這一次,他爸媽也沒有覺得不妥。受傷的那一個月,她只發了一千的工資,還是仍舊把那一千元轉入了她媽的賬戶。
她既已經厭倦了做那個在父母面前伸手要錢的小孩,當然也不願意做一個指使李蘊去跟父母要錢的人。她渴望獨立,渴望和李蘊用自己的所得換得一所房子,渴望在這個城市裡,自己能有尊嚴地活下去。所以她需要存錢,為他們以後的生活保留一點底氣。
於是,董纖開始了為柴米油鹽計量的生活。
那個週一的傍晚是董纖第一次去到這個城市的菜市場,菜場其實並沒有她預計的那麼髒亂,現在的城市規劃做得很好,菜場裡的攤販一小格一小格地排開,蔬菜類的佔了幾排,魚肉類的便在另外幾排,這樣也不至於整個菜場都腥味瀰漫。她買了一些青椒紅椒,當季的時令小菜,幾塊錢肉,便提了回家。進了門,換上鬆軟的拖鞋,她開始煮飯,擇菜,洗菜,切菜,然後窩在沙發上靜靜傾聽李蘊歸來的腳步聲。
他的腳步聲是很奇特的,很多個她閒著在家的週日,她也是這樣賴在沙發上,聽著門外響起的腳步聲。拖沓的疲乏的步伐,不是他的;尖細的鞋跟碰觸地面,不是他的;從容似散步的腳步,也不是他的;他的腳步一定是兩級並一級跑上樓梯,到達五樓時腿已經發軟那種運動的疲累,那種歸家的急切,就如三毛文章裡的荷西。
到了將近八點的時刻,門外才傳來他熟悉的腳步聲,董纖站起身來開啟門,伴隨著冷風一起進來的是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臉。他一把抱住了她,口裡哆嗦著:“好冷啊。”
她摸著他的單薄外套,鄙視道:“誰讓你要風度不要溫度。”
她轉身進去廚房開火炒菜,他沒有跟來,她也來不及管他。火開了,鍋裡的油星星點點濺了出來,有一滴濺到她的手背上,並不很疼,她擦去手上的油漬,然後把肉放進了鍋裡。
十幾分鍾之後,三個菜就出鍋了。她在廚房叫了幾聲“吃飯啦!”,李蘊卻沒有回應。她把菜端去客廳的桌子,才發覺李蘊正在戴著耳機聚精會神地打遊戲,哪裡會聽得到她說的話呢。她還是把碗筷預備好,才去把他的耳機扯下來,對著他的耳朵大聲說:“吃飯啦!”
“我又不是聾了。”李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手還是不忘摸索著鍵盤和滑鼠。
“可是我剛才叫你吃飯你沒聽見啊。”董纖把雙手叉在腰上。
“好吧,纖兒,我打完這一盤就來,就要贏了。”
董纖很氣憤地坐回桌子旁邊,唸叨著:“贏一盤遊戲都比我第一次做飯重要。”
又過了幾分鐘,李蘊才從電腦旁起身。已是冬初,桌上的菜已經有絲絲冷卻的痕跡,等李蘊在桌邊坐下,董纖開始悶聲不吭地扒飯。李蘊見狀,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嚐了嚐,說:“你的辣椒炒肉怎麼做得這麼好?是不是在家裡經常做啊?”
董纖懶得理他,仍然夾了幾筷子菜低著頭扒飯。
李蘊又勸了勸她:“你慢點吃。”
她還是不聽。
李蘊又討好似的說:“你慢點吃,就算你吃在後面,等下我也來洗碗,好不好?”
她禁不住笑了,她吃得快才不是因為害怕等下要洗碗呢。
悶氣就這樣被笑容帶過去了。晚上九點,兩人又似沒有隔閡地躺在床上看電視,笑鬧著,漸漸進入夢鄉。
以後上班的每一天,董纖都是這樣過的。突然間,買菜做飯就成了她下班之後的主要休息和娛樂。然而日子久了,她也對這份休息和娛樂疲倦起來。李蘊雖說家裡不富裕,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