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最後一面我都未見著,這麼多年,也從未去給他墳上掃墓上香。”
彼時天色已經漸晚,褚東垣送顧朝歌回到太守府,兩人坐在府中後院的亭中聊著過去,顧朝歌獻寶一樣將師父的札記遞給褚東垣看:“前半部分師父已經寫好,後面一半是我續寫,有些部分不夠詳實,我一直在抽時間修改。師兄,你看看?”
褚東垣翻了翻,看著諸多的內臟器官圖眼暈:“我讀醫書一向囫圇吞棗,你的醫術遠遠勝於我,你覺得如何改好,便如何改吧。最後書成,刻印發行的事情,儘管交給我。”妙襄公帶徒弟,喜歡先教聖人經典,待徒弟心中儒學體系框架成型後,再學醫道,如此事半功倍。可惜褚東垣學經典學兵法都很在行,學醫卻是一塌糊塗,不然妙襄公也不會任他歸家不管了。
“最後這部分的顱骨圖,是你所畫?”褚東垣翻到最後一部分,摸著札記上兩滴乾涸的烏黑血跡,皺眉:“你去開顱了,一個人?”
“嗯。”
“受傷的是何處?”他點了點書頁上的血,嘆了口氣。顧朝歌怯怯地將右手的手指伸出來,上面的疤痕已經很淡,她覺得自己很沒用,羞慚地解釋:“早就好了,不痛的。”
“不痛?那時候一定很痛,不知道哭了多久吧?”褚東垣的大掌握著她纖細的手指,摸到她指腹和虎口的繭,驀地覺得心疼:“小淚包,這種事情你一個小姑娘家,怎麼能獨自去做?師父被趕出文家流落成鈴醫,就是因為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行徑。你竟然還傻乎乎地步他後塵,剖屍取腹損人陰德,你也不怕遭報應?你是運氣好沒被人發覺,不然恐怕早被人當妖怪抓起來殺了。”
是被抓起來了,好在運氣好,被殺之前那個魏太守就下獄了呢,顧朝歌默默地想,卻沒有出口反駁。
褚東垣摸著她手上淺淺的傷痕,沉默片刻,道:“小淚包,這種事情,以後不要再做了。”
師父的遺願他不完成,當然只能她來做啊。如今札記已經完成,她當然不會再去亂葬崗取屍體啊。顧朝歌覺得師兄的囑咐很多餘,教訓的話也很有馬後炮的嫌疑,不過還是順從地點點頭:“好。”
褚東垣笑了笑,他喜歡看顧朝歌乖巧聽話的樣子,讓人特別有把她抱在懷裡疼愛的衝動。他執起顧朝歌的右手,輕輕貼在自己長著小胡茬的臉頰,故意惡狠狠地兇她:“不聽話,師兄就廢了你的手,看你找誰哭去!”他亮出白森森的牙齒,張嘴作勢要咬,以為顧朝歌會嚇得大叫,誰知她只傻乎乎地朝他咧嘴笑,一點也不怕的樣子。
褚東垣眯了眯眼,他想起札記上那些詳細至極,和師父的筆法一般無二的解剖圖,他的小淚包這些年不知道獨自剖過多少屍體,怎麼還會怕他裝腔作勢的嚇唬呢?她不單單是個小淚包,他小看了這個師妹的毅力和勇氣,這麼多年,他愧為師兄。
褚東垣心裡忽然一陣內疚和心疼,他朝顧朝歌勾了勾手指:“過來。”
顧朝歌不解:“幹什麼?”雖然疑惑,但是她的右手還握在褚東垣手裡,順著他的力道,她從石桌的對面繞到褚東垣這一側。褚東垣笑了笑,伸出另一隻手來想把顧朝歌攬過來徑直抱到腿上,然而他剛剛伸出他的鹹豬手,耳朵忽然捕捉到一個礙事的聲音。
有節奏的木杖敲擊在青石板上的聲音,伴隨著某個人十分詫異的語氣:“啊,這是……抱歉,看來我來得不巧,打攪你們師兄妹談話了。”
來人語氣先是驚訝後是抱歉,一副純粹偶然路過的樣子。顧朝歌抬頭一見他的臉,幾乎是閃電般將褚東垣握住的右手縮回來,心虛地背在身後,彷彿是jian情被撞破。
褚東垣心生不悅,起身,回頭,望著那個本該在主事廳,卻拄著柺杖獨自出現在後園中的人,呵呵笑:“伊兄好悠閒,君上佈置下來的事情一大堆,還有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