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將那藥湯漸漸渡完.方道:“不用太過擔心,他的幾處斷骨都已接好了。”沉吟一下又道:“只是他胸腔肋骨曾受過斷裂,此次又重新斷開,要癒合——怕是艱難些。”
蕭紅嶼忽然身子一僵,半晌悶聲低道:“那肋骨舊傷……是我命人用鐵棒敲斷的。”
柳茗也是一震,不語了。雖也知當初蕭堯二人必用了不少狠厲手段在這夏雲初身上,可聽他親口說出,卻也悚然心驚。
默然看看了他,道:“我為你開的藥劑,你自己可曾按時服下?”
蕭紅嶼站起身,恭敬道:“有按時服用。”語聲微帶了堅定,又道:“柳姑姑放心,我此刻絕不會糟蹋自個身子——我此刻最想的,便是把身子早些養好。”
柳茗點點頭:“那便好……你們教主呢?他可曾用了我的九珍丸?”
蕭紅嶼面色一黯:“有是有,可……”想到正是自己中了那陸行風毒計連累了水行舟,心中悔恨又起。
柳茗看出他所想,微微嘆息:“你也莫過自責。說來還是我告知你和綠川此事,要說內疚,我……”眼中慢慢有了淚水,輕輕滴下。
她一生未嫁,只因年輕時一顆芳心沒由來系在這水行舟身上,明知無望,卻也再沒了情愛之心。
如今眼見痴守之人命不久矣,心中傷感痛苦,卻又和蕭紅嶼他們大大不同。
沉默半晌,又道:“水行舟他有無再為難你?”
蕭紅嶼搖頭:“多謝柳姑姑你百般求情,教主近日似是心灰意冷,終於也再懶得追究。只成日裡將自己關在房中……望著那幅畫像出神。”
柳茗澀然一笑,心知那是她二哥柳楓當年之像,也不再說什麼。
蕭紅嶼見她不語,自己在床邊坐了,靜靜望著夏雲初不動。習慣成了自然,雖說此地並不寒冷,時節又已暮春,手中仍是牢牢握了他右手,似是生怕那手再受陰寒之苦。
不知多久,床上那人……忽然微微動了。
慢慢睜開雙眼,迷惘望向四周,眼光漸漸洛在蕭紅嶼身上。
雖然這幾天眼見著他不時醒來,卻無一次真正意識清醒,無不是片刻又昏沉睡去,但乍見那眸子對上自己,蕭紅嶼仍是心跳加了快。
“雲弟……你怎樣?”他低低喚道。
夏雲初不答。
屋中光線幽幽,窗外一叢竹林斑駁影子,透過窗紗落在他蒼白麵上,是暗澀的不健康。恍惚著不知多久,夏雲初終於開了口,神色是無比的茫然:“蕭……紅嶼?”
“是!”蕭紅嶼狂喜之下,險些流下淚來——認得自己,可不就是意識清醒了嗎?!“是我!”
夏雲初的眼睛,緩緩望向了自己的右手。很多很多事慢慢浮上來,是痛是傷,足愛是痴,似乎都已是前生之事。
再望著面前這男子面上驚喜神色,憔悴容顏,若仍認定他是偽裝,也未免自欺欺人了。他不信師父臨死之言了嗎?見了自己尋死,終於信了自己始終無辜?
信與不信,又怎樣呢?該斷的,終究要斷。
掙扎用力,他不知自己那輕微語聲能否能傳人那人耳中:“若我醒時……再見你握著我的手……
我便砍了右手去……”
一字字說完,胸口悶得忽似要炸開,是因了這絕決還是因了那病痛,卻迷糊著不自知。
如他所願地,那手如過火燒般,飛快放了開來……不想再看那人此刻臉上是何表情,他疲倦地閉了眼。很快,不可擋的眩暈襲來,又陷入了沉睡。
柳茗看得清楚,又聽了那句,再看蕭紅嶼臉上轉瞬間由柔情轉了震驚,也不由暗自苦笑。
蕭紅嶼怔怔出神,忽然間:“柳姑姑……我問你,你信他是早知實情,和他師父串通一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