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不淡的態度,來對待老後人的。吳峻寄最大的問題,是他做派酷肖傳統知識分子的溫雅清高,但內裡卻爭搶好勝,甚至少有容人之量。
廣為流傳的,是他和另一個大學年輕助教的齷齪,那老師也是年少得志,所以每每遇事也有些不能容人。但這件事的起因,還是因為吳峻寄引用了人家一片詩文小品,卻又沒有及時通知。
兩人的筆墨官司前後打了半年,在越州作協文聯裡面是廣為流傳。後來還是季棠鄲這些老頭子們看不下去了,以自己的名望把事情壓了下來,這才不至於讓老含恨九天。
但這件事,也徹底耗幹了幾位老人對吳峻寄的耐心,文人可以無才,卻不能無德。老一輩重便是這些東西,他們自己是風光月霽的人物,對於晚輩自然有諸多嚴格要求。但和他們的期許相反,這些苦心孤詣最後都成了一場空!吳峻寄不單是寫作缺少些天分,就連為人處世,也離表面那種謙謙君子的模樣相去甚遠。
用老人們很不樂意,卻又不得不承認的說法,吳峻寄太過虛偽。
因而才造就了現在的情況,每每當他拜訪這些老人的時候,礙於老朋的情面,肯定是不能閉門不見的。但見了面後,對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這人,那就又要另當別論了。
對這些情況,楊一當然一無所知,現在看到這人神情複雜的樣子,也懶得深思。這種反應才是正常的,能夠獲得除了諾貝爾之外,在世界文學界為人公認數一數二獎項的小說。肯定不會是什麼浪得虛名的東西。
哪怕是獲獎之後引發了一輪又一輪討論的《地圖與領土》,也有其引人入勝的亮點,作者甚至被譽為當代加繆。就更不用說幾乎是收穫了一致好評的《堅韌的石頭》。
那邊吳峻寄終於是回過神來,當先從藤編沙發起身,主動對著楊一伸出手:“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啊!我算是知道了什麼叫做天才。”
很明顯,儘管吳峻寄為人不堪,但文字的魅力,或者說是情緒的感染,還是讓他深深為之嘆服。這就是把好東西拿給內行人看過後的反響,是詩人們朝聖大唐先賢,是舞者們遐思霓裳羽衣,是操琴者遙想嵇康廣陵的感情。
儘管一個人對某項技藝的感情深厚程度,和人本身的品德操行並不成正比。
楊一哂了兩聲,不知道怎麼回答。還天才呢!要是季棠鄲知道了這部小說的真實來歷,還不把自己吊在天花板喂鞭子啊!
這邊吳峻寄看楊一沒有反應,把手又伸長了些:“呵呵,看來小師弟是看不我這個屢試不第的小人物啊,這個薄面都不給我,我做人沒有這麼失敗。”
那邊季棠鄲眼睛眯了眯,終究還是給故人之後留了幾分面子。而楊一聽了這話,也不能再假裝痴呆了,趕緊伸出手去:“哪裡哪裡,呃……”
自己還不知道這人怎麼稱呼呢。
吳峻寄看出了楊一在踟躕些什麼,握過手後,從西服內袋掏出一張名片:“吳峻寄,多多指教。”
楊一接過名片後,還是禮貌性地看了一眼才放進自己兜裡。天知道季棠鄲和這個吳峻寄是什麼關係,要是老爺子純屬今天抽風,或者是人家的家務事,自己也貿然給人白眼就不太好了。
“小師弟怎麼這麼年輕啊,是越大中文系少年班,還是……”吳峻寄看楊一把名片小心放好,眼睛又亮了幾分,話裡話外熱情洋溢,不知道的人多半會認為他才是這裡的主人家。
“不是。”楊一就有些納悶了,為什麼見到一個人就以為自己是越大少年班的?自己肚子裡那點兒墨水,只怕是季棠鄲和沈嵩之聯名推薦,也會被毫不留情地開除掉。想歸想,楊一嘴還是連連笑著否認:“沒,沒!我可沒這個水平越大,現在個一高就挺吃力了。”
這些話絕然不是楊一的客套,而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