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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煤氣燈-瀑布鎮

一聲悅耳的玻璃響,清脆,卻又餘音迴盪。

羅漾呼吸一頓,渾身起了一層戰慄,那聲音就像管絃樂協奏裡的角鐵,輕輕巧巧喚醒你的聽覺,啟用大腦皮層的每一個細胞。

香檳色女人與旁邊的年長男人對視一眼,而後不解又防備地看向主位。

男人笑意更濃,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消融了眼裡的冰川,變成一片泛著愉悅波紋的藍色海洋。

他手上的敲擊沒停。

第二下,第下……

很快,整個空間都被玻璃脆響環繞。

這種規律的敲擊一直聽並不舒服,尤其在極度安靜的環境裡,而這間餐廳恍若一座特殊構造的歌劇院,聚攏了這種神經質般的侵擾,每一聲都直穿耳膜,蠶食大腦。

羅漾有種想捂耳朵的衝動。

另外兩個人也不適至極,香檳色阿姨率先不滿開口:“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在和你說……”

嚴厲的質問戛然而止。

羅漾疑惑抬頭,看向餐桌對面。

女人的嘴巴沒有閉上,而是停在話未說完的半張狀態,愣愣看著主位方向,灰綠色瞳孔正在漸漸失焦,如潮水般升起的黑暗與恐懼湮滅了她眼眸裡的光。

旁邊的年長叔叔顯然看懂了正在發生什麼,臉色瞬間慘白,牙齒打顫:“你、你不能這麼做!”

主位者將目光轉到他身上,輕描淡寫的語氣,不似辯解,更像勝券在握的玩弄:“沒有哪一條法律說不可以在自己家裡敲杯子。”

“別這樣,一切都好商量……”年長叔叔的嘴唇開始顫抖,蒼老的臉在恐懼中破敗變形,像一塊極速風化腐朽的木頭。

“我給過你們商量的機會了。”男人語氣欣快,視線那麼溫和,那麼淡然,像藍色落日在海面的餘暉。

年長叔叔死死按住餐桌,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可最終在男人注視的目光裡安靜下來,放棄抵抗,瞳仁裡大面積的冰藍色逐漸蒙塵,淺棕色外緣加深擴散,就像他的靈魂正在被拖進幽深的虛空,而生命正隨著這種失魂在軀殼內不斷流逝。

仍在規律持續的、悚然的玻璃杯敲擊音,就是一秒又一秒的死亡倒計時。

羅漾頭皮發麻,神經在耳膜的刺激中緊繃到極點

,他完全搞不明白正在發生什麼,直到對上主位那雙笑意盎然的眼睛。

那是掌控全域性者對自我領域遊刃有餘地巡視,在等待獵物窒息的間隙,打發時間般,巡過餐桌,巡過每一張空椅。

羅漾清楚幽靈般的自己之於對方,也不過是一張空椅,可當男人視線過來時,他還是一頭扎進那片純淨無垠的深海,不斷下潛的壓力從他靈魂深處擠壓出那些被遺忘的、遙遠的恐懼,可能是孩童時期最害怕的噩夢,最可怖的經歷,它們的輪廓模糊在時間長河裡,畏懼與痛苦卻根植在大腦深處。

理智的防線崩潰,羅漾聽見了下雨聲。

淅瀝瀝的雨水,夾雜滲透著潮氣。

餐廳好像消失了,他連同整張餐桌都在陰鬱的花園裡,無人打理的花朵枯萎,雨水翻起泥土,露出藏在下面的植物根莖與動物屍體。

“爸爸,叔叔阿姨怎麼了?”雪白團子困惑的聲音突然出現。

羅漾被一瞬拉回餐廳。

理智之弦重新接上的他,滿頭是汗,大口大口呼吸,猶如冥府路上逃命回來的亡靈。

玻璃杯的敲擊停下,下雨聲還在。

男人看著回到餐桌邊的兒子,因被打斷而不悅微蹙的眉宇忽又舒展:“你今年幾歲了?”

小方遙不懂父親的意思,卻還是乖乖作答:“過完生日就六歲了。”

男人點點頭,語氣慈愛:“六歲,爸爸也該教你一些東西了。”

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