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樓閣,與“夢”無緣。尹鶚《何滿子》詞:“每憶良宵公子伴,夢魂長掛紅樓。”於鵠“送唐大夫讓節歸山》詩:“到時浸發春泉裡,猶夢紅樓簫管聲。”廣利王女《寄張無頗》:“羞解明硝尋漢渚,但憑春夢訪天涯。紅樓日暮鶯飛去,愁殺深宮落砌花。”又如李商隱《春雨》詩中的“紅樓隔雨相望冷”,“殘宵猶得夢依稀。”雖然“夢”在“紅樓”,但三字並不連用,且其意與雪芹所題書名相去甚遠。
(2)《全唐詩》卷周472有蔡京《詠子規》詩:“千年冤魄化為禽,永逐悲風叫遠林。愁血滴花春豔死,月明飄浪冷光沈。凝成紫塞風前淚,驚破紅樓夢裡心。腸斷楚詞歸不得,劍門迢遞蜀江深。”這首詩中一是“紅樓夢”三字連用,二是詩意悲冷與雪芹身世、寫作《紅樓夢》時境況相合之處不下《春雨))詩。與其說雪芹用《春雨》詩中的“紅樓”與“夢”拼湊而成書的題名,不如說是襲用蔡京《詠子規》詩中的“紅樓夢”三字可能性更大些。
(3)《石頭記》第5回有“新填紅樓夢仙曲十二支”句,旁有硃批雲:“點題。蓋作者自雲所歷不過紅樓一夢耳。”這是理解曹雪芹取“紅樓夢”三字作為自己小說題名的關鍵處。首先,所謂“作者自雲所歷”,實指雪芹一家曾世代勳貴,恩寵備極,後因抄家藉產,終於寥落。而雪芹本人生於“末世”,雖趕上點繁華富貴之邊,但終生落拓,炎涼世態,幻同一夢,慷慨系之,奮筆著書。其次,就小說所描寫的內容來說,寧榮二府雖是鐘鳴鼎食之家,詩禮簪纓之族,但好景不常,終因元蛇這棵大樹一倒,猢猻盡散,“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小說中的主人公賈寶玉和十二金釵的富貴生活不過是“紅樓一夢耳”。因此,可以說曹雪芹以“紅樓夢”為書名,既有他對自己身世的感嘆,”亦有對所著小說的盛衰驟變的悲劇結局的寄寓,即人生如夢。我始終認為“紅樓夢”三個字只是對小說故事層面的概括,與“石頭記”三字相比較,缺少蒼涼和深重之感。但對於讀者來說“紅樓夢”三字更且有現代性,更容易被接受一些。我以為如此解釋可能更接近曹雪芹的原意。
1981年6用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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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釵十二人何處
金釵十二人何處
——“金陵十二釵”淺說
《紅樓夢學刊》1979年第2期上刊有《“金釵十二人何處”?》一文,介紹了尹繼善的《過忠勇公第即事》詩。作者注意到尹詩中有些詞句與《紅樓夢》中的某些文句相似或相同,讀書之細令人欽佩。但作者因尹詩中有“金釵十二人何處,列屋新妝只畫圖”等詞句,而發問:“尹繼善如果沒有讀過《紅樓夢》,怎麼會有這樣多的巧合呢?”我以為,這個發問似乎有點失之偏頗。
(1)據介紹,尹繼善的“即事”詩,是寫在題為《丙子冬奉命入覲,隨忠勇公後遍歷香山昆明諸勝,時將南旋,承賦詩贈行,因次元韻》一詩之後不久。以丙子即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計,時值曹雪芹正在撰寫《紅樓夢》之際,尚未完稿。據庚辰本第75回回前總批“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對清。缺中秋詩,俟雪芹”來看,當時《紅樓夢》的原稿尚在謄清中。以現有材料考察,此時僅有脂硯齋、畸笏等極少數人在抄評《紅樓夢》,無論是忠勇公,還是尹繼善,均無與曹雪芹有交遊往還之記載。因此,說尹繼善在此時濱到了《紅樓夢》的原稿,並以小說中的“金陵十二釵”入詩,令人難於相信。
(2)讀者都知道,以“金釵”入詩文者是不乏其例的。那末,“金釵”與“十二”連用,是否就是指《紅樓夢》中的“金陵十二釵”呢?回答是否定的。固然古人有以“金釵”指物的記載,如《南史》中所記:“齊高帝建元元年,周盤龍破魏兵,上下詔稱美,送金釵二十枚與其妾杜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