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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幾乎感覺不到其存在的蟲子。因為我知道,它們來到這個世界也像我一樣偶然。即使它們只存在一天甚至幾分鐘,它們也具有存在於浩浩宇宙的充分理由,也應該在星光或陽光下享受充分的尊嚴。這時我感到自己的愛意如星光一樣在夏夜裡流佈,像漣漪一般漾開。

地球、人類乃至宇宙間萬物,都會先先後後地變成飄浮在宇宙中的塵埃。但物質又是不滅的。從這一點上講,就是若干光年之後的我依然存在。我或我的一部分說不定又融於新的星球和新的生命。當我想到這一點時,便獲得了空前的輕鬆,迫不及待地*衣服,鑽入清涼的河水,與那些魚蝦一起在河中暢遊。小船輕輕搖晃,波及整個星空。滿天星星因之紛紛墜落,落滿我一身。

一驚而醒,發現這時夜色已經褪去。附近有漁人與魚販討價還價,其中還有正在附近收網的表哥。可以肯定,他的攔河大網和串串釣又要讓不少的鰱魚、鯽魚和黃辣丁的生命程序嘎然而止。對岸青山覆蓋了一層薄紗,浸在水波盪漾的水中如招展的旗幟,更像一隻形體怪異的巨型軟體動物,正鼓著肚腹在一起一伏地呼吸。滿天繁星大部分已經隱去,剩下不多的幾顆,若隱若現。

我爬出船艙。深深地吸了一口混合著魚腥和青草氣味的潮溼空氣,重新開啟了手機。我將剛看到的一段梭羅的話作為簡訊發給了一位與我同居一城的朋友:我們站定,用讓雙腳插入意見、偏見、流言、欺騙和幻像的淤泥爛漿,插入覆蓋地表的這些沖積物,直到觸及堅硬的石塊底層。對此,我們稱之為現實。

海語(1)

在廣州黃埔碼頭排隊上船,目的地是三亞。這是我第一次走向大海。我懷著宗教徒一般的虔誠,前往我的麥加或者耶路撒冷。像許多身居內地又自以為有些文化的人那樣,我在心頭為大海準備了太多的形容詞和驚歎號,準備到時作為豪華的獻禮。

然而驚喜並沒有如期出現。盛夏的太陽將乘客全部趕進了船艙。潮溼的環境裡,汗味、煙味、柴油味、魚腥味,還有潲水味,幾乎是生活中常有的那些難聞異味的*,與陸上擁擠不堪的短途火車差不多。輪船出港,離開了堅實的大地,無所依託,小客輪被海浪搖晃,讓人眩暈。一個人開始嘔吐,這是導火線,引爆了許多人排山倒海般的嘔吐。有人說,暈船是無法忍受的痛苦。痛苦到極點時,甚至有人寧願跳海。

暈船的差不多是初次出海的人。也許是對大海朝思暮想,初來乍到,看得就貪婪,恨不得一眼就將海全部看進眼裡。殊不知將太多的海收進眼裡,無法消化,只有一吐了之,甚至將更多的東西都還給大海。

過了伶仃洋,進入藍色海域,這時才真正感到海之遼闊和人之渺小。視野裡沒有一島一礁,洶湧而無邊無涯的藍,過於強勢,連天空也不得不在色彩上向它靠攏。這就對我們構成壓迫,感到海天之間這一二千噸的小客輪,如同一片隨波逐流的樹葉,無根無攀,讓人心虛。終於在海上看見了活物。那是飛魚,一條,兩條,三條。這些可憐的小生靈,想學鳥兒,妄想飛起來,逃離大海。但茫茫海上並沒有可以讓它們棲息的樹,掠海飛行,不過幾米遠就重新落入海中。

無邊的寂寞中好想念家鄉那條小河。但它只流了幾十公里就被更大的河消化。現在,世界上大大小小河流的河流,包括長江和黃河,都進入了大海的胃口,被消化得不剩一點殘渣。“比大海更寬廣的是人的胸懷”。這是因為維克多。雨果先生對大海還太不瞭解,才作出這了這麼大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