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是一片煦煦春風。
“說得這般諂媚!古云:巧言令色,鮮矣仁。”雲瑛撇唇,水眸卻是盈盈笑意。
兩人烹茶觀雪,言笑晏晏。颼颼寒慄冬風席捲而過,雲瑛瑟然一縮,然生看在眼底,忙卸下自己身上所覆的貂皮大氅,轉披掛在雲瑛肩頭。
然生又不禁朝左後方偷瞄。就不知道“他”目睹這一幕情狀,會做如是想?
雲瑛回過頸項,恰好與然生四目相對,從他帶笑的眼中看出些許玩味,不由好奇,微微一笑。“何時變得如此知情解意呢?這麼沒事獻殷勤。”
然生拾起落在她肩頭的梅瓣,與雲瑛形成曖昧的姿態,揚抹輕笑。
“就當是我喝茶的茶資吧。”
雲瑛似笑非笑的側瞅他一眼,把玩著袍裘的帶子,涼涼的道:
“得了,早知你心中看我是這麼刻薄哩!”
然生笑嘻嘻的湊嘴覆耳:“可是大大的冤枉呢!”
雲瑛趁勢轉手去擰他耳。“你這疲懶傢伙,還說我冤你呢!”
然生雖吃痛,但是俊臉上猶是笑容滿面,就聽他討饒:
“雲姐姐,你就饒了我吧!”
這廂兩人若和煦暖陽,春意溶溶;那廂隱身梅樹後探看大半天的程潮生,卻是森冷著臉,冷肅的面孔有著強自壓抑的怒氣。
只覺一陣陣酸澀在胸口翻騰,這會兒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府中下人會謠傳著關於“叔嫂曖昧”的流言了。這麼樣不避嫌、肆無忌憚的笑謔嬉鬧,怎能不讓流言甚囂塵上呢!
一個是自己的妻,一個是自己的手足同胞,他不由想起曾經由寧生、芊茴和他三人主演的三角戲碼。難道這戲還會再重演一次?望著另一廂的兩人,他眼底彷彿重疊了影像。他是否仍是被淘汰的那位?
潮生突覺吹上面頰的風,好冷!
然生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悠涼笑道:
“你總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打算就這麼耗上一輩子的時間傻站著。”
在雲瑛離開後,他終於走出梅樹,冷冷的瞪視正悠然品茗的然生。
“哼,照你說來,你是早知道我隱匿在一旁嘍?”
然生兀自緩緩吹散一盅茶香,但笑不語。
潮生悶聲不響的落坐於適才雲瑛所坐的位置上,看著然生漫不經心的模樣,心下一陣無名火上湧,冷笑道:
“你自個兒不修邊幅、罔顧人言,誰也懶得搭理你,可你不用硬是拖累你嫂嫂。”
然生沒料到他這回少了一大番的拐彎抹角,倒像個炮杖,見人就轟。
然生仍是垂眼品茗,直待一杯飲盡,才慢條斯理的回答:
“有什麼不對嗎?”
潮生看他一臉漫不在乎,一股怒意往腦門直衝,猛地站起,俯視依舊文風不動的然生,再耐不住氣。“她是你的二嫂子。”
然生抬眼與潮生四目相對,呵呵一笑。“原來雲姐還是我的二嫂子啊。”
潮生寒著俊容,冷肅的輕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雲姐就是雲姐,我只當她是我的知己、我的雲姐。”
潮生看他說得理直氣壯,一股氣來,怒不可遏的獐手打掉然生手中茶杯。
“你怎麼能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她是我用八人大轎名媒正娶的妻子,你聽明白了嗎!你憑藉著什麼,竟能張狂輕放到這等地步!只要我沒下一紙休書,她到死也只能是我的妻,你的二嫂。”
然生不怒反笑,悠悠輕釦石案,涼涼一笑。
“哦?從啥時開始,我的好二哥把雲姐視為妻子?”
潮生渾似雷極,定定的不知適才自個兒到底說了些什麼。他多久沒有像現在這麼不經心的流露出自己的情緒轉折?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