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然生若幽潭般深沉的眼瞳,隨即束斂心神,又換上一臉靜定的神氣,換了個為人兄長的口吻:
“你明年的春闈將近,還是多撥點心思,好好考個功名為是。”
然生看不過潮生這麼彆扭悶氣的脾氣,好不容易總算看到點人味,沒一會兒他又擺起兄長架子。他揚一抹嘲弄,淡笑。“你真以為我在乎?”
潮生除視著然生說話的神情,如迷離、若氤氳,彷彿清煙。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遂轉而注意桌案上陳放的茶具,順手注滿茗壺,極為嫻雅的沖泡一壺雋永。
然生旋而步出雪堂之外,望著滿塢的梅花,輕嘆:
“上天從未待你有虧,只是讓你自己給誤了。”
潮生握杯的手險些驚滑,他力撫心下驚駭。然生一語,刺得他心口恍若針炙。
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兒似抽紗般,一圈一圈纏縛著他,再不能掙逃!
西院廂房中,雲瑛坐看另外三人裡裡外外不得閒。暮霞掌燈將內室照得一片明亮;琴兒端著水盆往她走來;瑟兒則因琴兒入室的瞬間,一陣寒風襲骨,忙著直呵手。
雲瑛移步妝鏡前,將安插在自己發上無幾的飾物一一取下,手上取來一把牙梳,她梳起自己一頭細緻的青絲。
暮霞稱職的至雲瑛身畔接過牙梳,繼續梳著主子那如流泉的髮絲。
“小姐,今天一早,你又一人獨自尋幽訪勝了。”
雲瑛聽她相詢,漫不經心的答道:
“放心,這沒人會責你,不是嗎?況且,你們不是一向習慣了嗎?”
雲瑛在琴兒的伺候下,脫鞋褪襪,光著纖細足踝,享受著溫暖水澤緩緩浸沒的愜意。她微微仰起頸子,換個舒適的姿態,才悠悠啟唇:
“我採集雪水或露水的時辰偏早,往往天未大明,我便得起身,不叫起你們,實是捨不得你們太過勞累啊。”
取了條碎花方巾,暮霞簡單的替雲瑛纏好滿頭青絲,一面答道:
“暮霞又何嘗不知道主子體恤咱們,可是……畢竟小姐您現下的身份不同了,您可是當家主母,您也得多注意到自個兒的……”
“你聽見了什麼?”這口吻有難言的薄怒。
暮霞正猶豫著要怎麼開口,雲瑛已轉神,看著自己洗得乾淨的腳丫子。暖和和的,真是舒服!
瑟兒準備了新襪,正要為雲瑛著上,她擺了擺手。
“不了,不就在廂房裡,我才不要壞了現下舒坦無飾的感覺。”
又復轉向暮霞,淡淡的輕鬆一笑。
“以後不再叫你為難就是了。”
雲瑛秀足一伸,趿著一雙繡花拖鞋,悠悠然的於桌案前哼起小曲。
“叩叩——”
雲瑛以手指著門的方向。“去瞧瞧誰來了。”
瑟兒停下添柴火的動作,纖纖身形一閃,便繞過屏風,來到外室,一面咕噥:
“會是誰呢?會是夜小姐嗎?”
一開門,就與來人四目相對,瑟兒駭得沒能反應,嚥了咽口水,才結結巴巴的行禮。“是姑爺……這您請坐,瑟兒馬上去請小姐。”
瑟兒一溜煙的鑽回內室,才要開口,雲瑛便壓低聲音取笑:
“看你躁成這模樣,你別說我也知道是誰了。真是不識趣,嘖!”
雲瑛掛上一張溫婉賢良的笑顏,由內室往外步出,微笑道:
“原來是二爺,什麼風把您吹到這來啦?”
潮生有一絲彆扭。“我們之間不用這般生疏吧。”
雲瑛勾勒一朵柔柔笑意,朝他一福。
“妾身這廂有禮,不知相公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潮生見她態度,在在都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