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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著便鞋,頭髮亂蓬蓬的,臉沒刮過,也沒洗過。他臉上流露出驚訝的神情。

“你怎麼了?”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進來的同學,叫喊起來;接著沉默了一會兒,吹了吹口哨。

“莫非情況這麼糟嗎?可你,老兄,論穿戴,往常你可是比我們大家都強啊,”他瞅著拉斯科利尼科夫那身襤褸的衣服,又加上一句。“你坐啊,大概累了吧!”當拉斯科利尼科夫躺倒在比他自己的沙發更差的漆布面土耳其式沙發上的時候,拉祖米欣突然看出,他的客人有病。

“您病得很嚴重,你知道嗎?”他要摸他的脈搏;拉斯科利尼科夫把手掙開了。

“用不著……”他說,“我來……是這麼回事:教書的工作,我已經沒有了……我想要……不過,我根本不需要教課……”

“你知道嗎?你在說胡話!”凝神細心觀察他的拉祖米欣說。

“不,我不是說胡話……”拉斯科利尼科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上樓來找拉祖米欣的時候,並沒想到必然要面對面地會見拉祖米欣。現在,已經是根據自己的經驗,他剎時間想到,目前他最不願面對面地會見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滿腔怒火突然爆發。一跨進拉祖米欣家的門坎,由於痛恨自己,他氣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再見!”他突然說,於是往門口走去。

“喂,你等一等,等一等,怪人!”

“用不著!……”拉斯科利尼科夫重複說,又把手掙開了。

“那麼幹嗎要來!你發傻了,還是怎麼的?……幾乎讓人感到難堪。這樣我不放你走!”

“好,那麼你聽著:我來找你,是因為,除了你,我不認識旁的能幫助我的人……幫助我開始……因為你比他們大家的心腸都好,也就是說比他們聰明,能夠全面地考慮……可現在我看到,我什麼也不需要,你聽到嗎,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和同情……我自己……獨自個兒……好,夠了!別管我!”

“不過請稍等一等,掃煙囪的工人①!你完全是個瘋子!我的意見是,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你要知道,我也不教書了,而且教書我也看不上。不過舊貨市場上有個書商,姓赫魯維莫夫,就某一方面來說,給他幹,也等於教課。現在我可不願放棄這個工作,去換取給五個富商當家庭教師的工作。他經營出版業,出版自然科學書籍,——很有銷路!單是書名就很值錢!你總是說我傻,真的,老兄,還有比我更傻的呢!現在他也在趕浪頭,迎合社會思潮;他自己是一點兒也不懂,我呢,當然鼓勵他。這兒有兩印張多德文原作,依我看,這是極其愚蠢的招搖撞騙的玩意兒:總而言之,討論是不是該把女人看作人?當然啦,鄭重其事地證明了,女人是人。赫魯維莫夫打算出版這本關於婦女問題的著作;我正在翻譯:他要把這兩印張半排成六印張,加上半頁印得十分豪華漂亮的書名,每本賣半個盧布。準能賣得出去!給我的稿酬是一印張六個盧布,所以一共可以拿到十五盧布,我已經預支了六個盧布。搞完這一本,我們還要著手譯一部關於鯨的書,然後又要從《Confessions》②的第二部裡摘譯一些最無聊的廢話;有人告訴赫魯維莫夫,似乎就某方面來說,盧梭也就是拉季舍夫③一類的人物。我當然不反對了,管它呢!喂,你願意譯《女人是不是人》的第二印張嗎?願意的話,現在就把原文拿去,筆和紙也都拿去,——這都是免費供給的——再拿三個盧布去;因為我預支的是全部譯稿,第一印張和第二印張的稿費,所以三個盧布是應該歸你。你譯完以後,還可以拿三個盧布。還有,請你別把這看作是我對你的幫助。恰恰相反,你一進來,我就在盤算,你能在哪方面給我幫個忙了。第一,我對正字法不太瞭解,第二,有時我的德文簡直不行,因此,我哪裡是翻譯啊,多半是自己寫作,可以聊以自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