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整個大廳。穆珏生前所有的同事朋友,她教過的,還保持著聯絡的學生幾乎都被邀請來了,滿滿地擠了一大廳的人。往來得更多的,是穆昱宇商業上的客戶,許多人都衝著他的名義而來,一時間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送來的喪金與花圈不計其數,林助理帶著公關部的人忙得腳不沾地,總算勉強做到迎來送往,沒出大岔子。
到了靈車出殯的前一天晚上,穆昱宇已經累得幾乎想倒地不起。他坐在靈堂外的一張椅子上閉上眼居然就睡了過去,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不是他做慣的那個怪夢,而是一個真正的夢。在夢裡,他來到一個舞臺邊上,看見一個姑娘,穿著一條白色繡花長裙,正在聲情並茂演唱《夜鶯》。
他忽然就明白,這是年輕時的穆珏,她長著一張清秀的臉,身材不夠豐滿,可配上那條白色長裙卻顯得很合適,氣質輕靈委婉,歌聲嘹亮清澈,這是一個天生為舞臺而生的人,她懂得如何用歌聲帶動觀眾的情緒,她知道的歌聲充滿震撼人心的穿透力,即便只是在夢中,卻也已經讓穆昱宇震驚。
可是這樣的表演卻只有一次,歌者彷彿也知道這一點,她帶著濃厚的憂傷,像一隻天明就會力竭而死的夜鶯,在臨死之前拼命要用全部的生命力綻放光華。事實上她也確實光彩奪目,穆昱宇心想,哪怕只是站在純粹的男性角度,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光彩奪目。
然後他就被人搖醒了,勉力睜開眼,居然看到倪春燕。
“你怎麼來了。”穆昱宇揉了揉額角,聲音沙啞地問。
“我來送阿姨最後一程,倒是你,怎麼在這睡?這種地方陰氣重,很容易招人生病的,怎麼也不知道披件衣裳?”倪春燕皺著眉瞥了他一眼,問,“吃飯了沒?”
“沒。”
“我就知道,喏,給你送來了,”倪春燕遞過來一個保溫桶,麻利地擰開,倒了一碗湯遞過來,“這是你的,你付過工錢了,我不會賴你的,喝吧啊。”
穆昱宇接過來,喝了一口,頓時聞到一股濃厚的中藥味。
“你這是藥吧,”他皺眉說,“太難喝了。”
“裡頭都是好東西,給你補身子的,”倪春燕說,“喝吧,我家小超都能喝。”
穆昱宇深吸一口氣,大口大口把湯喝了。
喝完後倒是有股暖流湧進胃部,感覺整個人出了身汗,似乎發燒的症狀也緩解了點,他把碗遞給倪春燕,嫌惡地說:“難喝,下回別給我弄,不然我要退錢。”
倪春燕瞥了他一眼,似乎想笑,卻忍著沒笑,說:“知道了。”
她接過碗的時候接觸到穆昱宇的手,立即問:“你的手怎麼那麼燙,發燒呢?”
穆昱宇不耐煩地揮手說:“走走,吵死了,煩。”
“我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再走。”倪春燕怒了,站起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手掌搭到他額頭上試試溫度,叫道:“穆昱宇,你都發燒了你還在這幹嘛?吃藥睡覺去。”
“小聲點,我媽在這呢。”穆昱宇拉下她的手,卻突然覺得涼涼的有點捨不得放開,於是就抓著,瞥了眼倪春燕,發現她臉紅了。
穆昱宇不動聲色地鬆了手,站起來正正衣服,冷淡地說:“走,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去哪?”倪春燕的聲音變小了。
“去我媽那,她明天出殯,交代有樣東西必須得帶走。”
“我去不合適吧?”倪春燕猶豫著說,“小超還跟家裡等我……”
穆昱宇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無表情地說:“我生病了。”
“嗯,那看醫生吃藥去。”
“我媽走了。”
“我知道,你別太難過。”
“我現在一個人。”
倪春燕被他說得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