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出宮後,去了潁川王府。
潁川王世子閉門養病數月,登門探病的寥寥無幾。
潁川王世子妃在宮中難產身亡,箇中隱情,實在值得琢磨深思。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眾臣自要和潁川王府保持距離。
也就幾位藩王世子,得了空閒偶爾來探望。今日徐靖一來,門房立刻開了正門,十分殷勤:「世子請稍候片刻,奴才這就去通傳。」
徐靖略一點頭,等了一炷香左右,就見一個身影出現在眼前。
徐靖目光一掠,心裡暗暗驚訝。
短短三個多月,潁川王世子清瘦了許多,也憔悴蒼老了許多,頭上竟有了些白髮。
誰能想到,曾親手將媳婦送到龍榻上的潁川王世子,對陳氏竟有真情。也不知怎麼做得出那等腌臢勾當來!
只能說,男人心也如海底針,深不可測。
「堂兄,」徐靖快步上前,一臉真摯的關切:「多日不見,你的身體可好些了?」
潁川王世子擠出一個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熬過來了,死不了。」
頓了頓,低聲問道:「你今日進宮,見到安姐兒了?」
徐靖嗯一聲:「安姐兒被養得白白胖胖,皇后娘娘對她很好,堂兄就放心吧!」
潁川王世子扯了扯嘴角:「皇后娘娘賢名卓著,人盡皆知,安姐兒養在椒房殿,是安姐兒的福氣。」
輕描淡寫的語氣下,是滔天恨意。
陳氏之死,和蘇皇后脫不了干係。遲早一天,他要為陳氏報仇雪恨。
這樣的憎恨,自然不能在徐靖面前流露出來。徐靖一直和太子站在同一陣營,對蘇皇后也十分親近。
潁川王世子打起精神說道:「你難得來一趟,今晚留下用膳。」
徐靖道:「親眼見堂兄安然無事,我心裡也踏實了。用膳就不必了。過幾日大軍就要啟程,這一走,少說也得幾個月才能回京。我趁著這幾日有閒空,多回府陪一陪月牙兒妹妹。」
潁川王世子也未勉強,和徐靖去書房閒話。徐靖待了半個時辰,才離去。
潁川王世子親自送徐靖出了王府,直至徐靖的身影消失不見,潁川王世子臉上的笑容才隨之隱沒。
潁川王世子轉身,步履緩慢地去了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裡,設了陳氏的靈位。
這幾個月來,他有大半時間都待在這裡。
他走上前,拿起乾淨的棉布,耐心地擦拭靈位。
陳氏死之前,其實醒過一回。當時,他守在床榻邊,看著陳氏慘白的臉,聽著陳氏微弱不可聞的臨終遺言:「下輩子,我們別做夫妻了。」
然後,就閉上眼,再也沒有醒來。
他忽然神經質一樣地笑了起來,將黑漆漆的靈牌抱進懷裡,和昔日抱著陳氏的姿勢一般無二,一邊低聲呢喃:「是皇后害了你,是太子害了你,皇上冷血無情,對你的生死不管不問。」
「我會為你報仇。你一個人在黃泉地下待著,太過冷清了。我要讓他們都去地下陪你。」
那笑聲,陰冷滲人極了。
守在靈堂外的幾個心腹親兵,聽著門縫中傳出的哭笑難辨的聲音,各自打了個寒顫。
自陳氏死後,潁川王世子就瘋了。
也不知瘋癲的主子,日後會做出什麼樣瘋狂的事。
六日後,徐靖率領大軍啟程離京。
大晉流匪四起,戰亂不斷。這幾年裡,大軍出動屢見不鮮。不過,這一回顯然和以前的戰事大為不同。
統率大軍的主將,不是老持沉重的定國公,不是深得天子信任器重的慕容父子,更不是吃
了敗仗重傷的忠勇侯,而是十七歲的北海王世子徐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