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沅便隨意找了個地方吃點心,直到戌時一刻,戚有光那個寶貝孫子才被抱了出來。
他這時候還不知道戚承雪出生之前被批過鳳命,只聽說過戚承雪一雙眼睛與常人不同,且銜玉而生,也惹得信奉天象的寶宗帝不喜,讓紀沅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不過寶宗帝又不是戚承雪的父親,他不喜歡戚承雪,對戚承雪也沒什麼影響。
戚王和戚王妃對他的寵愛不少反多,看上去十分金貴。
紀沅同公子小姐們一起站在人群中,看著年幼的小世子趴在長桌上,進行他的抓周禮。
桌上擺放著算盤、四書五經、金元寶、菸鬥、捆了好幾層錦緞的小刀……小世子睜著眼睛在桌上慢吞吞的趴著,眾人都緊緊地盯著他,眼神中有憐愛,有鼓勵。這讓年幼的、心智還未那麼堅定的紀沅生出了幾分羨慕。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周歲了,或許根本沒有進行過抓周禮,不過,這不妨礙他睡前總是幻想自己出生在一個普通百姓家,他的父母是如何為他準備每一個生辰的禮物。
由於紀沅的幻想都是建立在空白的基礎上,所以他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熱鬧的周歲禮,有這麼多人盼著一個孩子的成長,關注著他的一切。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小世子越過了長桌上所有的禮物,伸出手,抓住了紀沅的袖擺。
紀沅的夢到這裡就結束了。
他依稀記得有這麼一幕,但那時候年歲太小了,他已經忘記自己有沒有去過戚王府了。
只是後來幾年,聽付將軍提起過這段往事,每次提到,他就要拿出來講一講,說當時年輕的戚王夫婦嚇得臉都白了,生怕得罪了他。
紀沅啞然失笑,他那時候才十歲,原來在外面的名聲就這樣恐怖了嗎?
昨晚,他不太放心應舒渙,晚上又來看了幾次他燒退了沒。
最後一次已經是凌晨四點,應舒渙額頭沒那麼燙了,他也困得厲害,趴在床邊就睡著了。
紀沅揉了揉肩膀,伸了個懶腰。
一動手,才發現側躺著的應舒渙牢牢地抓著自己的袖子。
紀沅微微一愣。
應舒渙手中一空,睜開眼來,一睜眼,雙眼痛得厲害,他就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
他臉上還有淚痕,眼睛卻乾澀無比。
昨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導致睡前摘隱形眼睛這件不怎麼重要的事情早就被他給忘了。
早上眼睛不舒服,他才記起來。
紀沅不動聲色的站起身,他沒想好怎麼跟應舒渙開口,於是房間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過了會兒,紀沅道:「我去買點早飯。」
應舒渙在床上坐了很久,頭還是暈的。
他花了很長時間,記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
想起傷心的事,他的眼睛一酸,又想掉眼淚。
可昨天已經過去了,他今天又有什麼理由哭呢?
應舒渙眼睛難受的厲害,直接伸手摘了隱形眼鏡。
日拋的隱形皺皺巴巴縮成一團,就像他的心情一樣。
應舒渙揉了揉眼睛,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跟蒙上了一層透明的磨砂玻璃一樣。
他眼睛的毛病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
應舒渙沉默的走到了洗手檯面前,近距離望著自己紅腫的雙眼,深藍色的瞳孔中一片死寂。
紀沅回來的時候,應舒渙已經走了。
如同他承諾的一樣,真的不再纏著紀沅了。
紀沅站在門口,手中拿著兩人的早餐,沉默了站了一會兒。
然後他回頭看了一眼對面緊閉的房門,情緒也十分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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