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嚮往那種貴介公子的境界。皇帝最羨慕的是門第清華的紅翰林,文采風流,名動公卿,家資也不必如何豪富,只要日子過得寬裕,在倦於攜酒看花,選色徵歌時,關起門來,百事不管,伴著皇后這樣大方賢惠的嬌妻,麗妃那樣善解人意的美妾,再加上一個溫柔敦厚的貞貴妃,這才是人生在世無上的際遇。
這樣想著,口中問道:“你可知道我最羨慕的是誰?”
貴妃微感詫異,一面把削好的一個蘋果遞給皇帝,一面調侃地說:“俗語說得好,‘做了皇帝想做神仙’,只怕就是皇上了。”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做神仙有什麼味道?”
“那麼,皇上想做什麼呢?”
皇帝安閒地咬了口蘋果,徐徐說道:“前明的正德,自己封自己做‘總兵’,以前我覺得他是異想天開,這兩年我算是摸著他的心境了!如果說京內外大小衙門。能讓我挑一個,我一定挑翰林院或是詹事府。”
“虧皇上怎麼想來的?”貞貴妃笑道,“翰林,倒是又清閒。又貴重。可就是‘大考’的滋味不好受!”
“‘大考’才三年一次……。”
正說到這裡,雙喜在門外拉開一條極清脆的嗓子奏報:“啟奏萬歲爺。內奏事處進黃匣子。”
“當”一聲,皇帝把才咬了兩口的蘋果,扔向銀痰盂裡,“你看。”他向貞貴妃說,“連個水果都不讓好生吃!”說著,吃力地站了起來,步出皇后的小書房。
內奏事處此時進黃匣子,必是專差飛遞的軍報。一看果然,是兩江總督曾國藩從雨花臺大營上奏,說曾國荃攻湖州的大軍。反被包圍,而各路清軍,皆受牽制,無法抽調赴援。曾國藩決定從雨花臺大營移駐溧水,親自督師,挽救危局。這是軍事上的一番大更張,皇帝揹著手在走廊上沉思,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敢高聲說話,唯一的例外是八歲的皇子。
跑著、跳著、叫著的大阿哥,一見皇帝,立刻變了個樣子,收起嬉笑,跪下請安,用滿洲話叫聲父親:“阿瑪!”
“嗯,乖!好好玩兒去吧。別摔著!”
大阿哥站起來,先退後兩步,才悄悄溜走,這都是“諳達”調教好了的。但“諳達”究竟不能算做傳道解惑的“師傅”,皇帝此刻看見大阿哥,想起一件存在心中已久,早要跟和群臣商議的大事。於是,把曾國藩的奏摺發交軍機處,等明天早晨再作商量,自己重又回到了貞貴妃的小書房。
他要跟貞貴妃商量的是,大阿哥該上書房了。歷來的規矩,皇子六歲入學,早在去年,皇帝就已降旨,命“大臣擇保儒臣堪膺授讀之任者”,其中大學士彭蘊章所薦的一個李鴻藻,簡在帝心,這時不妨問問貞貴妃的意思。
貞貴妃不知道李鴻藻其人,對於皇帝的徵詢,內心是有些忐忑的。
但貞貴妃素性謹慎,對於此等大事,向來不願作過分肯定的表示,所以這樣答道:“光是口才好也不行,不知道可有真才實學?人品怎麼樣?”
“翰林的底子,學問差不到那兒去。至於人品,他這三年在河南‘學政’任上,名聲挺不錯,那也就可想而知。”
“這一說,再好不過了。”貞貴妃欣然答說。
“我想就是他吧!”皇帝略帶感慨地說,“大阿哥典學,原該隆重些,我本來想回了京再辦,現在不能再耽誤了!”
“那就讓欽天監挑日子開書房吧。”
“不用,我自己來挑。”
皇帝平時讀書,涉獵甚廣,纖緯星命之學,亦頗有所知。當時從雙喜手裡接過時憲書,選中四月初七入學。日子挑好了又商量派人照料書房,這個差使落到御前大臣景壽身上。景壽尚宣宗第六女壽恩固倫公主,是皇帝的姐夫,宮中都稱他“六額駙”,秉性沉默寡言,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