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換成打電話。
「你怎麼……突然換頭像了?」
「王老師給我的,我覺得好看,就換了。」
「你的照片肯定比我的好看。」
「那我不管,我就覺得你好看,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鬱清棠耳根發燙,不說話了。
程湛兮每次誇她都有意識地加上女人兩個字。不是女孩,也不是別的,是出於一個成年人角度的,帶著某種曖昧氣息的對另一個成年人的欣賞和愛慕。
即使鬱清棠不能完全明白,也能隱約感覺出來。
她在程湛兮面前曾經把自己當成孩子,靈魂停留在六七歲的時候,現在她越來越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程湛兮也是。但她始終避免去深入地思考那個問題:她們現在的接觸,她對程湛兮產生的依戀,有多少仍是舊時情分,又有多少是長大以後的情不自禁。
她扯著童年舊識這張完美的大旗,矇住了自己的雙眼,也固執地矇住了自己的心。將一切行為合理化,心安理得地以好朋友的身份自居。
這就像是一個人在懸崖上走鋼絲,再怎麼催眠是平地,鋼絲就是鋼絲,再厲害的人鋼絲也不能一直走下去,總有失足的時候。
手機那頭程湛兮問她:「餓了嗎?一起吃午飯?」
馬路上的鳴笛聲遠了又近,鬱清棠好像短暫地脫離開這個世界又回來,耳朵裡充斥著世界的噪音,她腦子空白了幾秒鐘,反應遲鈍地問道:「你說什麼?」
程湛兮重複了一遍。
鬱清棠搭在手機邊緣地指節無意識緊了緊,她聽到自己平靜如常的聲音:「好啊。」
程湛兮高興道:「我去接你。」
鬱清棠感受到她顯而易見的喜悅,跟著提了一下唇角,沒有完全形成笑容便消散了。
鬱清棠沉默地在街頭放空了一會兒自己,回到咖啡廳。
她坐回學生對面,伸手抽走向天遊的作業,開始檢查。
向天遊想說自己還沒寫完,但看到鬱清棠沉靜如水的表情,乖乖閉上了嘴。
向天遊之後是郭放,挨個檢查,不讓自己有空下來胡思亂想的時間。
咖啡廳門口的迎客風鈴響了一聲。
按理來說鬱清棠不該聽到的,她全神貫注給學生講題目,心無旁騖,沒什麼能夠打擾她。但她就是聽見了,不單聽見了,而且放大到耳朵,分外清晰,彷彿她坐在這裡這麼久,就是為了等這一聲鈴。
深駝色大衣的程湛兮走了進來,身量修長,五官明媚,咖啡廳裡的客人不約而同地投去視線。
程湛兮一眼看見坐在窗邊的鬱清棠,嗯,還有幾個小電燈泡。
程湛兮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嘴角自然而然帶上了笑意。
小電燈泡們異口同聲:「程老師好。」
程湛兮微微笑道:「你們好。」
小電燈泡們你擠我我擠你地站起來讓位置,魚貫而出,鬱清棠對面的座位立刻空空蕩蕩。
程湛兮坐下來,覆上鬱清棠搭在桌面的手背,柔聲道:「中午想吃什麼?」
鬱清棠看了一眼兩人交疊的手,語氣溫和道:「你問問同學們吧。」
程湛兮看向一旁。
正擠眉弄眼用眼神八卦的小電燈泡們端正神色,齊聲道:「不!鬱老師說了算!」
程湛兮捏了捏鬱清棠光滑柔嫩的手背,笑道:「他們讓你做決定。」
鬱清棠說:「自助餐?」
小電燈泡們:「可。」
程湛兮說:「海鮮自助可嗎?」
鬱清棠不自覺陷入他們的說話模式:「可。」
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鬱清棠耳根一熱,低了低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