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盯著她沉默了片刻,才自顧感嘆道,“道法自然,真是玄妙啊!”
“道法自然”這句話在不同的情形下,又有不同的意味,就譬如莊子現下感嘆萬事萬物的獨特性,其實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真是大千世界,什麼樣的奇葩都有!
這話不管是褒獎還是鄙視,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倘若莊子知道自己前世被這朵奇葩氣的幾百回瀕臨吐血,不知又要作何感嘆了。
一路閒聊。
回到驛館中,宋初一令人備爐子,兩人當真夤夜就著細雨綿綿喝起酒來。
莊子一喝醉便開始話嘮,但奇怪的是,思維比平時更加敏銳,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絲毫不亂。
酒至正酣,宋初一赤足,披頭散髮的舉著酒勺擊節而歌,“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逍遙遊》是莊子覺得最能直抒胸臆的一篇文章,被宋初一如此暢快淋漓所感染,亦是忍不住高歌,“窮髮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裡,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雲氣,負青天……”
兩人唱到興頭上,兀自覺得在屋裡不過癮,便跑到院子裡對著漆黑的蒼穹高歌。
滿院子如柱子般佇立的侍衛紛紛瞠目結舌,望著雨地裡兩個瘋子巴巴的伸長脖子對著天唱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一時全都傻了眼,竟是無人上前勸阻。
蜀國人民哪裡見識過道家的狂放不羈,反應過來之後,連忙去稟告接引使,說兩個中原人士突然患了失心瘋。
今夜的王城有了三個瘋子,註定無眠。
這廂吵得人不成眠,那廂裡蜀王一面督促武將著手備戰,一面非逼著一幫從暖被窩裡被扒出來的文臣。要求必須做出個決策,何時有了結論何時才準回家睡覺。
大臣們倒是真的認真商議了,覺得秦國挑巴蜀戰亂之際前來通商,多半沒安好心,但倘若秦國是真心通商,倒也值得一試,所以此事不能草率決定。但蜀王對這個結果極其不滿,立即要求重議。
這下眾人心裡明白了,王上這是心裡早決定要和秦國通商了啊!眼下召他們來,是想看看有沒有人能拿出足夠的理由說服他。倘若沒有,通商的事情怕是就這麼定下了,這時所有人才真正緊張起來。
巴國大軍已經逼近蜀國,邊境自然有駐紮軍隊迎戰,但是蜀國上上下下無人敢怠慢。
蜀王本就因為提不起性趣而惱火,巴國在此時進犯正是觸黴頭,他一怒之下,立即修國書一封,把巴王罵的狗血淋頭,令人快馬加鞭的冒雨送過去。
這麼做看似是激化矛盾,可巴蜀仇怨多年,兩國君主誰都不會先低頭,蜀王心裡明鏡似的,巴王那個老匹夫突然發起攻擊,必然不是一時頭腦發熱,也絕不會輕易罷手,他罵上兩句也不過是洩憤而已,對這場戰爭起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亂七八糟的過了一夜。
次日清晨,陰霾的天空終於放晴,久違的陽光顯得格外明媚,只可惜有些人沒心情欣賞。
驛館中,莊子和宋初一裹著被褥,偎在火爐旁邊,臉色蒼白,眼袋下一片淡青,時不時的掏出帕子擦鼻涕。
“先生。”谷寒斷了兩碗湯藥放下,分別遞給莊子和宋初一。
昨天晚上谷寒聽說巴蜀開戰,便想辦法去打探訊息,回來便看莊子和宋初一在雨裡,硬是把兩人從雨地裡拎了回來,扔進熱浴湯中,但顯然還是晚了。
谷寒都不知該從何處指責宋初一,莊子真醉倒也罷了,她這個沒醉的竟然還帶頭髮瘋。作為秦國使臣,在別國做出此等舉動,已經把大秦的面子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