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怎麼跟羅青楓解釋呢?說自己身不由己沒法子反抗?說邢原扣了手機不讓自己跟外界聯絡?說自己變成個半瘸,所以沒有機會逃跑?
都是理由。
但是這樣的理由……韓曉都說不出口。
想解釋卻又不知該拿什麼去解釋——這讓韓曉感到絕望。尤其令人絕望的是:解釋有用嗎?如果羅青楓壓根就不聽解釋,她又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韓曉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你對那個人這麼沒有信心?”邢原的手還在揉搓她的頭髮,冷硬的語氣卻和溫柔的動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還是說,他從來就沒有給過你信心?”
韓曉懵了。她從來就沒想過邢原能問出這麼直接的問題:“你說什麼?”
“沒什麼。”凝視片刻,邢原終於還是搖了搖頭,揉著她的頭髮微微嘆了一口氣:“睡吧,傻丫頭。我們明天還要去騎馬呢,大夫說你需要加強鍛鍊。”
韓曉沒有出聲,房間裡的氣氛再一次變得沉默。說不出哪裡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也許是他們之間還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吧?韓曉翻了個身,悶悶地問他:“什麼時候讓我走?”
背後傳來書頁翻動的輕響。良久之後,邢原才淡淡地說道:“這裡環境不錯,空氣也好,還有最好的藥和最好的康復醫師。等你的主治醫師說你可以出院了,我就送你走。”
韓曉的心霍然一跳。身後的邢原慢條斯理地補充了一句:“我說話算數。”
最後的一句話不知怎麼,讓韓曉心裡格外的不自在。她想:他是要氣她才故意這麼說的吧?他明明知道自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說的話……
可是,這明明是一個惡劣到了極點的傢伙,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從來都不講道理。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人說過的話呢?
韓曉覺得自己的心又亂了。
毛球兒
半人多高的畫布上,年輕的女人端坐在書桌旁,一張素淨的臉孔襯著一片暗色的背景,有種雲朵般的皎潔。
“這個就是韓曉?”張鈺端詳片刻,微微蹙起了眉頭:“我看不出她哪裡比得上洋洋。”
張鈺從畫像上收回了視線,重新投向了坐在辦公桌後面低頭抽菸的兒子:“你當年不顧我們的反對執意要上美院,甚至出國手續都辦好了才想到要通知我們。這些我就不說什麼了,我只問你,你回T市到底是要做什麼?”
羅青楓垂著眼,默默地把菸蒂按滅在了菸缸裡。
張鈺又說:“你剛剛告訴我們你在慕尼黑找到了合適的搭檔,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我和你爸爸都很替你高興。可是……好好的工作室你二話不說就甩給了搭檔,非要跑回T市來開畫廊。沒開兩天又不明不白地斷送在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手裡,難道這麼折騰就是你的目的?”
羅青楓的眉尖蹙起又飛快地展開:“畫廊停業,跟韓曉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羅媽媽拔高了聲音:“要不是她跟混黑道的人不清不楚地來往,能給你招來這場無妄之災?!”
羅青楓驚訝地望著她,衝到口邊的問題又艱難地嚥了回去。
隱忍的表情被張鈺收入眼底,她的語氣不由自主地緩和了下來:“青楓,那個女人能把你丟在這裡跑去和別人度假,媽媽怎麼看都覺得你和這樣的人攪在一起是不合適的。我覺得洋洋……”
羅青楓站起身走到了窗邊。還不到黃昏時分,可是天空中已經變成了一團鉛黑。居然又是一個陰雨天。
羅青楓這裡一直生活到了十七歲。直到奶奶過世他才被父母接回了上海。這裡是他生活過的時間最長的一個城市,可是他從來都不記得T市的夏天居然會有這麼多的雨水。細細碎碎的雨點敲打著玻璃窗,點點滴滴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