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革帶上的紋樣墜飾,此人當是個楚廷大員!
常歌將手上移,繼而掃開前襟的泥沙,露出厚重繁複的滾邊花紋。他雖不熟悉楚國官服品階,不過單看這人穿著,比正三品的陸老虎還要精緻些許,定是三品朝上的品階。
常歌將這人衣領花紋扯起:「先生來看。」
祝政道:「正二品官服。」
常歌擦開了這人的臉,糊塗蛋忽然驚叫起來。
「怎麼?」常歌抬頭看他,「你認識?」
糊塗蛋滿臉驚恐,沒敢開口,祝政解釋道:「這是楚國大司農,程邦。」
常歌身形一頓。
大司農,主管農耕錢穀的命脈重臣,不僅莫名身亡,還出現在楚國喜船上。
這能是巧合?
那黑臉一聽,連聲將自己瞥得乾乾淨淨:「這人我可不認識啊。也不是和我們一路上船的。」
常歌回頭看了祝政一眼,他一臉憂慮,祝政本人倒是從容淡定,只遞過一張帕子,溫聲道:「髒。將軍淨手,讓我來。」
常歌接了帕子,後退一步,隨意將手擦了。祝政則在那人身側蹲下,捏著下巴掰開他的口,仔細檢視。
他倆都沒覺得腥髒,反倒是糊塗蛋帶頭,楚國水兵齊整地掩起了口鼻。
「身子還是軟的,泡發也不嚴重。」常歌道,「當是才淹死不久。」
祝政輕聲道:「不是淹死。」
周圍人一靜。
「口鼻之中毫無汙穢之物,說明此人入水後,並未經過窒息嗆水過程,怕是入水前已死。」
常歌找人叫來了白蘇子,白蘇子檢查一番,說道:「毒倒是沒中過,不過這人腫脹得厲害,實不好翻看外傷下毒痕跡。不過有一點,這位司農大人全身經脈不暢,手足無力,這當是……」
白蘇子垂眸思索片刻,方才說道:「軟筋散。」
這三個字擲地有聲,船上驀然靜了片刻。
夜風撫著祝政的衣袂,有如江上雲煙。
他看似飄然不驚,依舊低頭仔細探著線索,但指尖卻輕頓片刻。常歌一看便知,軟筋散這三個字,他是切實聽了進去。
司徒空一死,軟筋散的線就此斷了,沒想到竟在此處又冒了出來!
常歌:「小白,你此前行走江湖,是否知道這軟筋散,何處可得?」
白蘇子只垂眸盯著甲板某處,眼瞳左右忽閃:「稟將軍,這東西金貴,說是藥王統共只製作了數瓶,江湖上我從未見過。」
「軟筋散,是藥王所制?」
白蘇子點頭:「司徒玟所中淬花毒,據說也是藥王所制。」
常歌:「你在藥王谷煎製藥物之時,可曾見過這些藥物,可知製法?」
白蘇子仔細回想一番,搖了搖頭:「藥王為防秘方洩露,一樣藥物分作四五個班子,抓藥、熬製、後續處理更是完全分開,說是藥王谷藥徒,實際上從未見過藥王的面,學到的還不如走街串巷時學的多。」
常歌無話。
這路子又斷在藥王處,看來的確得抽空去尋一趟藥王。
此時,白蘇子見這人右手被水草纏得古怪,他本想解開,可水草柔韌相錯,他費了好大的力氣,居然完全拉扯不開。
「讓一讓。」
常歌隨手抽了水兵的刀,兩道寒光閃過,水草四分,死人的手驀然鬆開,掌心露出一個指尖大小的紅繡球。
這東西做得精巧,通體以金絲勾嵌而成,玲瓏剔透,兩側垂紅穗,八面刻著數字,看著是個骰子。
姜懷仁造作驚叫起來:「——繡球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