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子像在跑神,又像在認真聽。
「對了。」常歌忽然一頓,悄悄從祝政袖中摸了些東西,復而返回白蘇子身旁,將掌心攤開,「你幫我們看看這是什麼藥材?這是先生在湖底藥廬的書案上撿的,還沾了不少血。我見著像西域的一種果子,白殼的,不知你吃過那果子沒有。」
白蘇子原本哭喪著臉,聽他又拐到吃上去,一時間哭笑不得。他輕瞟一眼,眼神一沉:「這是白蘇子。」
常歌先是一頓,而後居然略感新奇,他將掌心的藥材拖至眼前:「這就是白蘇子啊,又小又硬,還真挺像你。」他將這幾顆沾了血的白蘇子攥緊手心,「你爹孃為什麼給你起這個名字?」
白蘇子低頭:「我……沒有爹孃。」
常歌一愣,慌忙道歉,而後他聲音一沉:「也是……我該想到的,你那麼小便走南闖北,四處歷練。」
白蘇子不語。
「你比我那時候強,我十四五歲的時候,還在宮城太學裡日日闖禍,遠不及你堅強。」常歌難得有機會同他促膝長談,轉而道,「你沒父母,我和先生雖稱不上什麼楷模,但好歹也比你大上些許,若不嫌棄,大可將我和先生當做你的半個長輩,這段日子棋文也在嚷嚷著要自己出去歷練,你若是有什麼煩憂之事,抑或是之後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不必一個人擔著,可以多同我們談一談。」
白蘇子眼神晃了一下:「之後……我……可能,之後還是走走江湖,行行醫吧。」
「撒謊。」
常歌點點他的鼻子,笑得眼彎,篝火都被收在他眼瞳裡,「我知道,你一點都不喜歡行醫。」
白蘇子本低頭抱著膝蓋坐著,聞至此,緩緩抬頭望了常歌一眼。
「我還是見過幾個醫痴的,言談三句,定不離醫道,不是你這種。軍營裡的軍醫也見得多,有潛心鑽研的,也有隻當個職守的,總之沒有一個像你這樣,行針摸脈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你若是不愛行醫,便不行了吧,你年紀這麼小,如果還想留在舊居便留著,無非是多雙碗筷的事情。」
白蘇子將大半臉都埋入膝中,拼命搖頭。
「我之前也做的不大對。」常歌戳著火,「只覺得你來路不明,說話又虛虛實實的,總是提防著你,平日也過問的少些。想來你應是在江湖上歷練的早,做事防三分,這倒沒什麼不妥。前幾日聽穎王說我才知道,你身上有十數種劇毒,是麼?」
常歌望他:「你平素可難受?要不要叫個大夫來給你瞧瞧?」
白蘇子的聲音哽得古怪:「不……不必。」
常歌低嘆一聲:「可惜江陵現在遭了大難,先生捆在這裡,我也走不開。等這段時日過去了,我抽空帶你往各處名醫那裡看看。」他抬手拍拍白蘇子的膝頭,「中毒得病,身不由己,得了便得了,苦喪著是一日,好好過也是一日,什麼時候咱們都閒了,讓先生帶著,景雲拉馬車,我們一起去北境玩!」
常歌同他倒豆子般一股腦說了許多北境的好處,北境的羊肉如何香,酪糖如何甜,北境的馬兒如何烈,天空如何低垂,低平的草上都殘著奶香,連灰狼都要乖順些。
說著說著,常歌的聲音愈發弱了下來,他撐著臉,連說話的聲音都含含糊糊:「……或者你想個什麼想做的事,我和先生一定全力……支援。」
他尾音全然黏糊下來,沒過多久,居然撐著下頜睡著了。
篝火依舊噼裡啪啦地燃著,白蘇子木然半日,見素白的衣擺款款走近,停在常歌身側。
第84章 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