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雲沿原路折回,腦中不斷想著事,腳步也隨之慢了下來。
再次回到日向分家門前時,未敲門便聽見裡面傳來一聲稚嫩的怒吼:
“你們還來做什麼!”
是寧次。
她這個向來文靜乖巧的小外甥,何時發出過這樣激烈的憤怒。
大門開著一道縫,她也顧不得禮貌,直接推門而入。
前院中,一名美貌少婦似剛剛從屋內出來,身邊還牽著個三歲大的小女孩。
小寧次背對著門口,瘦弱的背脊繃得死緊。
那傭人走到他面前,面上微微帶有責斥:
“寧次少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夫人和大小姐說話呢!”
她此時口中的“夫人”,當然不是指雲煙。如果千雲沒有記錯,那位一定是宗家的日向夫人了。
少婦最先看見門口的少女,溫婉笑著向她點點頭,眉心微蹙。
千雲無權插手人家的家務事,卻仍然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淡淡地問候一聲:
“日向夫人。”
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
“我是來探望雲煙姐姐的。”
話音剛落,一旁的傭人便不悅道:
“都說了夫人不想見……”
話語到這裡戛然而止,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言行不一,偷瞄身旁的少婦兩眼,閉上了嘴。
不想見任何人?那宗家的夫人分明就是剛剛才進去過。
千雲終於明白,這傭人攔的是雲煙的孃家人,至於日向宗家的人說一還是說二,她樣樣照辦,不敢違逆半分。
果然是人精了,見風使舵的本事並非一日練成。
人人都知道,日向雲煙一個分家孤女,無血繼無實力,身後更沒有強大的家族為她撐腰。
如今家主已逝,何必花費力氣去討好一個無權無勢的寡婦。
做傭人的,處處要看主人家的臉色辦事,如何不精明。
墨藍色短髮的小女孩緊攥著少婦的衣襬,從她身後探出頭來,羞羞怯怯,聲細如蚊:
“寧次哥哥……”
小寧次怒氣未減,清秀的臉龐生硬無比,語氣冷冷地說:
“我怎麼擔當得起大小姐的一聲‘哥哥’。”
千雲心中一跳,這個只得四歲的孩子,一直以來禮貌而懂事,幾時學會了這樣尖銳的冷嘲熱諷。
日向日差死後不過十日,他已徹底和以前的天真爛漫訣別。
不過想想也是,十日,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了,至少可以讓小小的孩子初嚐到這世道的人情冷暖。
那傭人皺眉看向寧次,動了動嘴唇,似乎又要說些什麼。
鞍馬千雲一記凌厲的眼刀過去,便縮了縮脖子,最終沒有吭聲。
少女的身份是不能夠站在這裡對人家的傭人指手畫腳的,她也是個無權無勢無地位的分家孤女,但就是見不得別人欺壓她的小外甥。
日向分家她是來過幾次的,因此傭人對她並不陌生,當然也知道她與未嫁前的雲煙幾乎如出一轍的身份,不是什麼得罪不起的大小姐。
之所以對她存有幾分畏忌,完全是因為她身上有云煙沒有的東西——血繼。
鞍馬一族的血繼,取一個普通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那十五六歲的少女,看上去並不好欺負。
宗家夫人再說了兩句話就走了,小女孩三步一回頭,大眼睛裡泫然欲泣地看向寧次。
小小少年不為所動。
以後那將近十年對宗家的恨,在此時已能初見端倪。
其實千雲和寧次都不知道的是,宗家的那位日向夫人今天帶著女兒過來,是真心想要道謝的,她是個知曉大局的女子,